四目靜止相對,一雙眼深沉又訝異,另一雙眼錯愕又羞臊,在這毫厘的間隙,空氣仿佛被無形的棍棒揮亂,呆滯的兩人都覺彼此呼吸淩亂。
他睜眼了?
他睜眼了!
宋顏樂如受驚鳥兒,撐著床沿就要起身,不料還未反應過來,手腕上一緊,整個人天翻地覆,視線跟著旋轉,宋顏樂被壓在了榻上。
因為用了力,牽動傷口扯出痛覺,嚴策寧悶哼了一聲,宋顏樂手已經搭在他胸膛要推他,這下又不敢動了。
誰都沒有說話,再次四目相對,位置卻顛倒了。嚴策寧麵上是病態的白,看人的眼神似幽怨又似委屈。
很奇怪,明明吃虧的還是她,為何她反倒覺得嚴策寧這副模樣,好像自己真的欺負了他似的。
許久,宋顏樂決定在自我放棄邊緣做一下掙紮,她說:“……你做夢了。”
騙傻子呢。
宋顏樂覺得太扯,乾脆裝死,閉上眼。
半天,察覺到迎麵撲來一股熱氣,帶著草藥味,嚴策寧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你這樣,是要我親回去麼?”
她倏地睜眼,手跟著抬起蓋住自己半張臉。嚴策寧未有任何表情,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嘲諷,隻是定定看著她,片刻後,他俯身吻在宋顏樂的手背上。
一如適才,冰涼柔軟。
嚴策寧沉沉地開口:“為什麼要親我?”
宋顏樂眼睛落到撐在側旁的手臂,不答反問:“我們要不要換下位置,你的傷……”聲音捂在手心裡顯得又悶又委頓。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在滲出血珠的手臂,輕笑一聲,回看眼下人:“原來你喜歡在上麵。”
“不是——”果然要跟王八說理,想都彆想,這話還沒說完,眼前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宋顏樂趴在了嚴策寧身上。
他摁著人,又問:“說吧,為什麼親我?”
“你……”宋顏樂不敢動,怕碰到傷口,“我沒親,就是想幫你擦個臉。”
嚴策寧:“用嘴擦臉嗎?”
宋顏樂雙手撐著床板,不敢壓著人,又掙脫不開,手都酸了:“這位爺,先把我放開。”
不料嚴策寧把她摁在自己胸膛,喉間哽塞一聲,說:“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都知道了,宋顏樂,彆想再騙我。”他的聲音有些顫,繼續說:“你真能騙人啊,這張嘴還騙過多少人,要不要我封起來,看你怎麼敢再跟我撒謊。”
宋顏樂鼻頭有些難受,一會就變得酸澀了,她沒有說話,就這樣趴著側耳聽。
“為什麼不告訴我,段銳當年逼迫你,你遇到了險境。”
宋顏樂:“你當時——”
嚴策寧搶先說:“我當時就在馬廄下躲著,我都聽到了。”
原來當時他早就藏在那裡了,還要躲著他嗎?還有什麼用?
宋顏樂淡淡道:“告訴你有什麼用。”
她能感覺到身下的人肌肉瞬間緊繃,隨即嚴策寧說:“現在告訴我,顏樂,現在告訴我。”他大手撫摸著宋顏樂的後腦,像順著一隻小貓的毛,一下接一下,試圖讓手下的小貓放下警惕。
宋顏樂在這樣的撫慰下鬆了緊繃的弦,她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把臉埋在嚴策寧的胸膛。
嚴策寧動作沒停,許久,他感覺到宋顏樂埋首的那一片被打濕,他怔忪,要把她的臉抬起來,結果宋顏樂在他懷裡蹭著不肯起。
半天,宋顏樂悶悶的聲音響起:“你會後悔的。”
嚴策寧堅定回:“不會。”
宋顏樂抽泣一聲,“當年我與你退婚的,的確也是因為段銳才。”
“那是因為他給你下毒,逼你的。”
宋顏樂停頓片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過了半天,她說:“還有其他原因,母親離世前跟我說,要我日後協助皇上收複西境,都城內有西境奸細,要我與你退婚,再把你送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
嚴策寧有些疑惑,不解為何舒離要那樣說,也不解為何要把他送去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難道那□□細有認識他的人?
可他沒有問。
宋顏樂繼續說:“洛安王爺在牢中過世,是因為我沒有及時趕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