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燒烤攤出來,到處都是人。
杭夏不喜歡熱鬨,便自覺找人少的地兒走,走著走著,漫無目的地閒逛就迷了她的路。
外麵人聲鼎沸,她站在一處娃娃機前不知何去何從。也許是這裡太偏,也許是娃娃太醜,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老板太凶?反正這裡人煙稀少,甚至可以說是無人光顧。
“看什麼看?要不要抓?”老板是個光頭,滿臉的橫肉,側臉顴骨旁邊還帶了一條不深不淺的刀疤。經過歲月的洗禮,那刀疤雖已經不那麼明顯,卻也觸目驚心。
杭夏盯著他不說話。準確的說,是盯著他旁邊的娃娃機出神。
“二十元20個幣,一百元140個。抓不抓?”他又大聲問了一句,見那小姑娘站那不說話,脾氣急躁了,擺手逐客,“抓不抓?不抓就趕緊走,彆耽誤我做生意,像個呆瓜。”
說完,他就坐回了娃娃機旁邊的塑料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抖動,一副混社會的作派。
“五十可不可以?”良久,杭夏問道。
“行,五十50個幣。”
“一百是140,五十怎麼就50個了?”
“你抓不抓吧?”老板是個硬脾氣,也不多廢話,“我就是這麼做生意,我說五十就五十。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抓。”杭夏一擼襯衫袖子,“給我來100塊的。”
“嗯,140個幣。”老板拉開他身旁櫃子的一個小抽屜,找出遊戲幣給杭夏,逡巡了她幾眼,又自言自語說,“抓不到可不要哭鼻子!”
杭夏沒理他。
老板渾不在意,他也沒指望這小姑娘搭話,不過就是實在閒得無聊,嘴碎幾句。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瓜子,趴在娃娃機上,伸長脖子看杭夏抓。
杭夏接過遊戲幣,投了兩個進娃娃機的狹口,抓起控製柄就是一通亂搗。
抓爪快速地在空中一晃,對著娃娃旁邊的空氣就下了去,好嘛,抓了個空氣。
老板吐了瓜子殼,嫌棄地撇嘴,“醜陋啊。丫頭。”
杭夏停了動作,冷冷瞥了他一眼,他毫不知錯,睜大了眼睛看了回去,“技術太菜了,還不給說?”
“……”
杭夏壓抑著脾氣,用力地捏了捏柄杆。
又是兩個幣下去,對著出口來了一下。
這次老板沒說她,隻是向上抬起眼皮瞥她。
杭夏不氣餒,一個又一個幣扔下去,一次又一次抓了個空。
老板看了許久,都看得累了,他抻了抻脖頸,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無可奈何地說,“我這機器設置了程序,一般人十幾次就能抓到一個,最不濟也是二十次必出。”
“今天,我真是開了眼界,竟然有人三四十次一個沒有,對著空氣就是一通抓,怎麼?那空氣裡有什麼隱形的娃娃?幸好沒人來,要是有人來,還以為我這個娃娃機是坑人的呢!”
杭夏一頭黑線,她冷漠地從柄杆上拿開手,氣極反笑,“老板,你知道你為什麼沒客人嗎?”
老板:“為什麼?”
“因為你的嘴不是你的,是彆人的。”
“什麼意思?”
“隻喜歡對彆人指手畫腳,發號施令,不就是彆人的?”
老板一怔,隨後想明白了,這小丫頭在拐彎抹角地說他多嘴多舌多管閒事呢。他大手一拍胖腿,哈哈大笑,“小丫頭,你還挺牙尖嘴利的啊,脾氣不小啊!和我閨女挺像,小嘴賊能叭叭。”
“我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老板能說,我就也巧言如簧,老板沉默,我也笨嘴拙舌。”杭夏依靠在娃娃機上,無懼無畏地和老板對峙。
“得,我說不過你。”老板一摸光頭,對著禿得發亮的腦門用力地一揉,“我看你投緣,過會兒送你幾個娃娃。”
“我要是想要娃娃,我可以自己買,何必來抓?我就是為了玩的,你可不要亂做什麼好人。”
老板一滯。除了他女兒外,他還是頭一次見這樣跋扈的姑娘,他掃了掃杭夏,頭上帶著發光的青蛙發箍,臉白淨淨俏生生的,梳著乖乖女的半卷披肩長發,白襯衫嫩綠色的裙子,這模樣怎麼看都是那種學習好又聽話,家教嚴的好孩子。說話理該禮貌膽怯,哪能如此囂張乖戾?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人還沒回神,門外又來了個人,高高瘦瘦,斯文俊秀,全身一股書卷氣。
老板手裡的瓜子掉在地上,他今天是捅了什麼帥哥美女的窩了?他這平常沒人光顧的犄角旮旯,今天一來就來了兩個,還一個比一個好看?
來人對老板點頭,“老板。”
老板眉開眼笑,“你也抓娃娃?”
他一旁的杭夏冷峻鄙夷地睨他一眼,“挺趨炎附勢。”
“謔,你可彆瞎說。”老板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來客人我當然高興,你抓你的娃娃去,彆說話了。”
江雲帆笑了笑,“麻煩給我也來些遊戲幣。”
“啊!好。”老板笑咧咧地說,“我這遊戲幣一塊錢一個,一百塊錢140個,你要多少的?”
“怎麼一百就一百四十個?”
“滿價有優惠嘛,促銷。”
聽後,那邊依然目不轉睛抓娃娃的杭夏停了手,抱著胸,刻薄地嗤笑,“老板,你變臉挺快啊,剛剛對我怎麼就不是這樣呢?”
老板笑容凝固了,他褐色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幾分不該有的窘迫,長長的刀疤也隨著橫肉的抖動發顫。他有些後悔得罪了這個女菩薩,隻能長歎一聲,對著杭夏勾了勾手示意她過去,杭夏聽話地貼耳以聽。
他壓低了聲音,“因為他看起來比你好騙。成功了的話,我多給你抓幾次哈。”
杭夏啞口無言。
彆說,老板這招她還挺受用,真的不鬨騰了。
江雲帆看他們兩個密謀,心中起了好奇,便溫和地問,“你們在聊什麼?為什麼要避著我?”
杭夏:“老板說你好騙。”
老板:“……”
杭夏繼續:“他還說,騙成功了的話,多給我抓幾次。”
老板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人麵如肝色,整張臉灰裡透紅,紅裡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