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薄酒(1 / 2)

兩個人從老板那出來,路上的人少了一點,但依然熙熙攘攘。

他們慢慢地走在路燈下。

杭夏頭上頂著個青蛙發箍,一閃一閃地發光,懷裡又抱滿了玩偶。她現在所擁有的,都是小孩子們最想要的,凡是有孩子經過,都會向她投以羨慕的目光。

杭夏注意到了,她像個得勝而歸的將軍,神氣十足地抱著玩具對小孩子挑釁地笑。

心態好的小孩子隻是不服氣地轉過頭,心態不好的小孩子,直接抱著爸爸媽媽的腿大哭,撒潑打滾地要娃娃。

江雲帆憋不住笑,“你乾嘛逗他們?”

“我沒有。”杭夏並不承認她囂張紈絝的行為。

“你一路上都氣哭了三個了,你沒看見他們父母氣得牙癢癢?”晚風吹在臉上,吹散了幾分酒意,讓他清醒了些,江雲帆眯了眯眼睛,將小粉熊夾在手肘下,手放進了口袋裡。

“我什麼都沒說,也沒做。”杭夏低頭玩著機械貓的耳朵,“小孩子太脆弱,缺少曆練。”

“好吧。”江雲帆偏頭,他的目光落在杭夏頭上那一閃一閃的青蛙發箍上,發箍正正好好地圈住杭夏的秀發,將滿頭青絲攏向後,順暢地披在耳後肩頭,真是可愛極了。

他說,“這發箍很適合你。”

“幼稚死了。”杭夏卻評價了一句。

她其實說的是發箍幼稚,要不是蔣瑩瑩死乞白賴地套給她,她是萬萬不可能買來戴的。可江雲帆似乎會錯了意,表情愕然地頓了頓,短暫又難過地“嗯”了聲。

“唉,我也覺得我挺幼稚的。”

杭夏後知後覺地咂摸出異議來,轉身想和他解釋。他也正好在看她,兩個人目光措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目光深情又憂傷,帶著快要哭了的無辜,他人又白,此時清純的像個出水芙蓉,讓人一看,就會覺得這事不是他的錯,要錯也是杭夏的錯。

一個男人,怎麼能這麼我見猶憐,柔弱可欺?讓人找半天形容詞,卻找不到適合形容他的詞彙,最後隻能用一句楚楚可憐、清白無罪來形容。

杭夏是真的有些崩潰。她實在想不明白,江雲帆今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人啊?

想破腦袋,她也不清楚,隻能開門見山地問,“你…今天怎麼不對勁?”

江雲帆按了按太陽穴,說,“談工作,喝了點薄酒,情緒就不太受大腦控製。”

確定是薄酒嗎?

杭夏懷疑,他是把幾瓶酒一個人都灌了吧?

她咬著下唇從頭到腳將江雲帆查看了一遍,似乎很是猶豫該不該和他待在一起。思忖著,她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幾個玩偶,用力地捏了捏軟絨絨的棉,過了許久,才措辭著問,“那你沒事吧?”

你要是沒事,我可就走了。

她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江雲帆將一切看在眼裡,漆黑的眸子動了動,抬手捏了捏高聳的鼻梁骨,闡述道,“那些酒初喝起來不醉人,沒想到後勁這麼大。我好像越來越醉了,不僅腦子有些昏沉,就連神經也隱隱作痛,說話都提不起力氣。”

接著,他慢吞吞地蹲下身子,好像真的被麻痹了神經元,站不動了,“我應該沒事,就是有些醉。”

他補充道,“頭暈。”

“真的沒事嗎?”杭夏不放心,語氣揚高了些。

江雲帆抱頭無力地搖晃著,隨著他的動作,胳膊肘下的小熊也掉落在地,滾了滾,四腳朝天地沾了一身灰。

“沒事,你走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

他的語氣越發含糊不清,像是還含了口酒在嘴裡,粘膩潮濕,還醉人。

杭夏真的踱步欲走,沒想到他又在身後咦道,“怎麼這路有三條啊?杭夏。”

晚風從他身後吹來,將他身上的酒氣和著檸檬香氣的味道一並帶來,酒精檸檬的激烈碰撞,在她的鼻尖回蕩,激起她一身的戰栗。

這讓她怎麼放心回去?人家都指名道姓地叫她了。她要是再把江雲帆扔在這裡棄之不管,杭夏猜明天怕是就會出個社會新聞,青年男子爛醉街頭,被富婆看上帶回家中,從此下落不明,經多方查控,疑是被同伴所扔,造成悲劇。

杭夏停了步子,閉了閉眼,轉身回去。

她環顧了一圈,看見了不遠處有兩個大大的花崗岩石墩子,石墩圓潤光滑,看起來像是奧體中心為了防止汽車從側門駛進來,特意放的。

她用腳尖碰了碰江雲帆的皮鞋,“那邊有兩個石墩子,我們去那坐一下。”

“嗯。”江雲帆點頭。

“自己能走嗎?”

江雲帆垂頭看了看,傻裡傻氣地對她苦笑道,“好像不能欸。怎麼辦?”

杭夏沒撤,轉身將手裡的小玩偶一個一個安放在草坪上,來到他麵前,伸出手,彆扭道,“來,抓著我的袖子,跟我走。”

江雲帆很聽話地站起身,“好。”

他真的就抓起杭夏的袖子,跟著杭夏的步伐,一點一點地往石墩那挪去,走了兩步,他還不樂意,“慢點,太快了。”

杭夏耐著性子,又放緩了些步調。

就十米左右的路程,她硬生生陪著江雲帆走了三四分鐘。

杭夏真的難以想象,她是怎麼容忍下來的,她本就不喜歡麻煩,江雲帆是個麻煩,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就避免接觸他。可他真的好像個意外,從來出現的都恰到好處,讓她猝不及防,莫能可奈。說是偶遇,可這幾率實在是暗藏心機,要說是籌謀,卻又是找不出證據的恰巧。

她歎了口氣。要不是看在他今天確實像是喝醉了,意識不清的份上,她早就轉身離開了,哪能留在這一步一停頓,陪他玩這過家家般的幼兒遊戲?

杭夏指著石墩吩咐,“坐好。”

“嗯。”

“彆動,我去拾玩偶。”

江雲帆揮手,“你去啊。”

杭夏抱著一堆玩偶回來的時候,江雲帆正曲著腿托著腮看她,他的腦袋隨著風過,搖頭晃腦地東歪西扭。眼睛卻緊盯在她身上,似乎怕她跑了一樣,一分一秒都不放過。

她彆開目光,儘量避免和他目光相抵。看來是真的醉了,醉得越發濃了。

“你開車過來的?”

“喝酒不能開車的。”

“沒開?”

“……”

又低著頭不說話了。

醉鬼沒法溝通,這杭夏從小就知道。

她煩躁地踢了踢腳,將一堆玩偶塞進江雲帆的懷裡,自己則是胡亂地從單肩方包裡翻出手機,按通了熟悉的號碼。

“喂?”蔣瑩瑩的聲音從對麵傳來,還帶著點興奮,看來幾人吃得挺開心,就她現在不開心,杭夏無語,接著問道,“瑩瑩,孫瀟易還在不在?”

“班長啊?不在啊,你剛走不久,他就跟著學長一起走了,說是學長喝了點酒,他不放心。”蔣瑩瑩邊說還邊和旁邊的許知意碰了下啤酒。

“那你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嗎?或者微信也行。”

“怎麼了?”蔣瑩瑩問,“你不是一向不怎麼和班裡人聯係嗎?怎麼突然想起來聯係班長了?”

怎麼了?孫瀟易帶的人過來,現在不帶走,反而讓他亂跑,跑到她這撒嬌耍賴了,她還能怎麼了?當然是讓孫瀟易過來把人領走啊。

杭夏怒不可遏。

“你就告訴我他的聯係方式就行。”她重複道。

“我找找啊。”蔣瑩瑩停了幾秒,便說,“找到了,你記一下啊。”

然後快速讀出了一串數字過來,“記住了嗎?”

杭夏簡單地複述一遍,蔣瑩瑩對了對,“是的。”

“好。”杭夏掛了手機,又馬不停蹄地打給孫瀟易,那邊響了兩下,可能看她是個陌生號碼,對方就毫不遲疑地掛了。

杭夏又回撥了過去,又掛了。

該死!他們在搞什麼啊!

杭夏眉頭都簇到了一起,又堅持不懈地回撥了過去。

那邊終於接了,“不辦卡,不補課,沒孩子,謝謝。”

話說的是行雲流水,語氣更是毫無感情。

杭夏終於暴跳如雷,“是我,杭夏。”

“啊?”孫瀟易那邊愣了一秒,似乎沒想到杭夏會找到他的手機號,還打給他,聽著杭夏隨時火山爆發的語氣,他十分忐忑,“怎麼了?”

“你來奧體西門一趟吧!這裡有個人需要你帶回去。”杭夏看了眼正低著頭,乖乖坐在石墩上的江雲帆一眼,深吸了口氣,“江雲帆在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