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學長在你那啊?真好,你不知道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他,可把我急壞了。”
急壞了怎麼沒見你繼續找?杭夏腹誹。
“這你彆管,你來接人就是了。”杭夏不準備和他繼續廢話。
說完就要掛了,孫瀟易也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忙道,“杭夏,你先彆掛。”
他語氣急促,“我這邊過不去,今晚能不能麻煩你送學長回去?”
似乎怕她拒絕,他匆忙解釋,“他奶奶家就在你們公寓的一樓,很方便的。”
“你有什麼事?”
她想不明白什麼事比接爛醉如泥的同伴回去更重要。
孫瀟易沉默了一瞬。
在那一瞬裡,杭夏似乎聽到了男人模模糊糊的胡話,還有酒瓶碰撞聲,一句若有若無的“失戀”傳了過來。
她還想繼續再聽,孫瀟易就說,“反正我真的有事,杭夏,求你幫個忙,行不行?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
“看在同班同學的份上,你就幫幫忙,好不好?求你了。”孫瀟易孜孜不倦地求,連個喘口氣的停頓都沒有。
杭夏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要是孫瀟易不說明不得不那麼做的原由,她是不會答應,可現在孫瀟易態度誠懇一求,即使萬分不願,她還是應了,“行…吧。”
“謝謝你了。這次麻煩啦。”孫瀟易開心的語氣從手機裡過來,接著又壓著嗓子說,“我還有事,先不聊了。”
怕她反悔似的,手機掛的又快又果斷。
杭夏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捏了捏拳頭,走向了江雲帆旁邊的石墩子上坐下。
瑩瑩,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她給蔣瑩瑩發了個微信。
蔣瑩瑩那邊很快有了回複:怎麼了?你突然走了,你好歹給個理由啊!我們一起出來,你這一聲不吭地走了,琪琪知知怎麼想?
杭夏心疲力竭:你給我編一個,我真的有急事。
蔣瑩瑩發了三個怒到冒火的表情過來:杭夏,你最好有事。
杭夏沒回,淡定地收了手機。
她轉頭望向一旁正笑嗬嗬看她的江雲帆,努了努嘴,“沒辦法,隻能我送你回去咯。”
江雲帆不答,揚著臉笑。他人長的好看,仰起臉來正好對著橙黃色的燈光,燈光溫暖,將他的五官刻畫的越發精致,鳳眼濃眉,薄唇紅潤,君子如畫。還有他懷裡的那一堆玩偶,一個個也排著隊抬頭向著她,露出和江雲帆一樣的笑來。
還挺和諧。杭夏想。
像這樣近距離的觀察江雲帆還是杭夏第一次,以前就算麵對麵也是隔著社交該有的距離。這次,她連他麵上發光的細絨毛都瞧的一清二楚,更不用說下巴上早上剛刮過的淡青色的胡渣印記。
她垂下眼皮,咕噥說,“江雲帆,你可真煩人呐!”
她的聲音不小,江雲帆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迷茫地對她笑,眼神裡即使泛起不解,眼角眉梢也滿是柔和包容的微光。
他人隨之靠過來一點,悄悄地伸出手指捏起她胳膊上衣服的褶痕,杭夏一驚,艱澀地扯了扯胳膊,試圖將衣服從他的桎梏裡拉扯出來,可又念及他喝醉了酒,怕把人拽趴下,她又不敢太過用力,隻能小幅度的抖。
這樣螞蟻般的力氣哪能有效果?
半晌,杭夏凝視著手臂上的那兩根修長的手指,冷冷地威脅,“放手,否則砍掉。”
“不要。”
“你多大了?”
“二十三。”
“……”杭夏語塞。
她本是警告他成熟一點,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隻當她在問他年齡,老老實實回答了。
“回去吧!早點回去早解脫。”
杭夏徹底屈服。現在她和江雲帆沒什麼可聊的,說不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反而是她,要是繼續下去,可能會被他氣死。
“打車還是坐地鐵?”杭夏問。
“坐地鐵。”江雲帆道。
“好的,打車。”
杭夏自顧自地拍了板,就搗鼓起手機裡的打車軟件。一切妥當,她便熄了屏。無意間,她看到了手機屏幕裡的她。
黑色的手機屏裡,青蛙發箍閃著綠光,一下一下地閃爍著,像帶了個單調的霓虹燈一樣,傻不拉嘰的,她嫌棄地癟嘴,真是不忍直視。
她又伸了伸腿,看了眼身旁的江雲帆,喝醉了的江雲帆聽話又任人擺弄,對她說的話言聽計從。這讓杭夏不由想起了小時候她那滿屋子的布娃娃,她們也是這樣,不說話,乖巧地任由她捯飭,陪伴著她灰暗的童年。
遽然,她玩心大起,有了個主意。她立到江雲帆麵前,“江雲帆,抬頭,給你個好東西。”
江雲帆還真的信以為真,抬了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滿懷期待望她。杭夏從頭上拿下發箍,對著江雲帆的頭就是一套,她套的太快,他額前的碎發就被弄亂了幾根,在他柔軟的發絲裡,那幾根顯得很不和諧,杭夏便好心地幫他理了理,像小時候打扮布娃娃那樣收拾著他,她隨口誘哄說,“現在,你就是小公主了。小公主是最優雅聽話的,我說什麼,你都要聽,明不明白?”
江雲帆並沒回她,眼神裡的玩味一閃而過。
燈光灰暗,少女逆光俯身,麵對麵地對著他笑。燈光折射到她的頭頂,發絲也隨之散起了金光,隨風而舞,恍若神明。
見他不吱聲,杭夏湊近瞧了瞧,還沒看明白他眼底的深意,他就咧嘴笑道,“明白。”
“真乖。”杭夏摸摸他的頭,滿意地背過手,在他麵前的燈光下繞圈,“現在呢,我們要回魔法城堡了,小公主的任務是抱著玩具跟在騎士後麵,在騎士的護送下回去。”
“誰是騎士啊?”
杭夏指著她自己,“我啊!不像嗎?”
“不像。”
杭夏為難說,“隻有騎士能送公主回家,我如果不是騎士,那我們隻能找彆的騎士送公主回去。”
“那我任命你為騎士。”
杭夏道:“這還差不多。好了,現在我們該起程了。
她直指南方,“第一站,奧體南門。”
江雲帆便聽從了她的指揮,抱著一堆玩偶,跟著她的袖子往外去。
一出門,司機就候在門口了,他對杭夏亮了亮燈示意了下,杭夏便拉著江雲帆過去。
杭夏開了右車門,把江雲帆塞進去,自己則是繞到左邊。
一進車,司機師傅就憋著笑從後視鏡裡偷瞄了江雲帆幾眼。江雲帆也注意到了司機的目光,他耳朵紅的快要滴血,卻隻能乾咳一聲,彆過頭去假意看窗外。
杭夏一進來,他又快速變臉,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騎士坐這。”
杭夏沒理他。
司機便開口調笑,“姑娘,你男朋友醉得不清啊。”
杭夏拿玩具熊的手一頓,停了幾秒後,嚴肅地糾正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接著,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他是我從x大花錢買來取樂的男大學生。”
“我們這種禁/忌隱秘的關係,保持一年多了,連我老公都不知道。”
江雲帆手裡的粉色小熊滾到了座位上,他人都麻了,舌頭僵硬地說不出話。雖說出門在外身份全靠編,但杭夏這玩得也太大了吧?她是怎麼能用乖乖女的臉,冷酷拽姐的語氣,說出這離譜的鬼話的?
關鍵司機看了他一眼,還真信了,對著手機裡的位置幾番確認了後,詫異道,“我一直以為x大是個很嚴肅的地方,沒想到,還…挺開放兼容哈!”
江雲帆羞恥地心臟砰砰跳,他漲紅著臉,驚慌失措的目光不敢再看向後視鏡,生怕和司機再對上。他腳趾頭一個個蜷縮起來,扣挖著鞋底,在心底一遍遍地責怪杭夏小小年紀,怎麼能這樣…信口開河,這樣…胡說八道啊?
靜謐又夾著幾分酒香的車廂裡,杭夏身上的甜香,混雜著他的檸檬薄荷香,緊密地纏繞在了一起,絲絲入扣,難分難舍,曖昧不清的禁/忌感不知不覺間就溢到了極致,攀上他的鼻尖,漾進他的心頭。
不可否認,在無地自容的窘迫裡,江雲帆竟然察覺出了些說不出的酣暢和享受。他嚇得趕緊用舌頭抵住上顎,閉著氣,連車廂裡的空氣都不敢多呼吸了。
他這麼多年的教養,讓他為渴望成為杭夏養的小白臉羞慚,為他人性裡的惡劣恐懼。他沉默,他反思,他真是愧對父母和老師。
“一般人不這樣,主要是我。”杭夏依然麵不改色地扯謊,“我老公六十多了,天天忙著出差搞學術,一年都見不到幾麵。他呢,又是我老公門下的窮學生,他沒錢我沒愛,這一來二去的,就生了感情。”
說著,她又扒拉著司機的座椅,問他,“師傅,我這樣是不是不好啊?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好糾結好難過啊,每夜都抱著枕頭無聲痛哭,覺得對不起老公,對不起家庭……”
“這個……”司機是個難得一見的老實人,他額頭冒出細密的汗,舌頭打結,“我也不知道。其實……可……唉。”
最後,他長歎一聲,鄙夷不屑地瞧了江雲帆一眼,就再也不說話了。
一路上,杭夏是解脫了。
可江雲帆卻遭了殃。現在,他在陌生人眼裡,儼然成為了黑心腸的小白臉,沒人性的白眼狼,背叛師門的畜/牲。而他還解釋不了,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背了這口陳年大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