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夏一直以為像江老太太那樣精致的老婦人,又有有那小院子在前,所以家裡可能也會是小意典雅,透著股小資情調的。
可進了屋,她才發現她錯了。
不論外麵的小院打理的如何雅致奪目,江老太太的屋子卻意外的簡樸乾淨。
是的,乾淨。乾淨的一眼就能看了個遍。她的家裡沒有太多繁雜的家具,隻擺了一張原木茶幾和兩三個扶手椅,地上鋪了個白色的地毯。
在茶幾上又鄧了個透明瓷瓶,裡麵斜插了幾朵今晨剛采的雛菊。
除此之外,彆無他物。
甚至是解悶的電視機江老太太也沒有。
“你先坐。”江雲帆招呼她坐下,自己則起身去了廚房,他淡淡的嗓音從廚房問來,“喝水還是果汁?”
“水就好。”杭夏欠身在扶手椅上坐下,卻驀地被一硌,她心存疑慮地轉身抱了靠枕,沒找到後,她又掀起白色的針織椅套。
一本書現了出來。
《戀愛心理學》。
杭夏伸手拿了書,正反兩麵看了一遍。她是個愛看書的,但她對於戀愛沒有想法,理所應當地對這書也提不起興趣。她隻摩挲了下書背,就又輕輕地把它擱到了前麵的茶幾上。
江雲帆端著兩杯水出來,一眼就瞧見了茶幾上多了一本書,他麵色如常地放了水後,冷淡地瞥了一眼,問,“這書你從哪摸出來的?”
杭夏:“椅子上,被椅套蓋住了。”
“哦。”他接著往廚房去,又端了個果盤出來,“我奶奶找了幾天沒找到,你這一來就找到了,真是巧了。”
杭夏沒接話,隻是有些驚奇江老太太這麼大的歲數還研究戀愛心理。不過她轉念一想,江老太太是心理學教授,按理說,對於各種心理學知識確實都可能會有涉獵,也屬正常。
總不能因為年齡的上漲,就世俗地剝奪了她繼續學習深造的權利。
“年齡的多少從來都不能阻礙女性前進的腳步,女人男人獲得的權利也不應該因為性彆而有所不同。”這是杭夏女強人母親說的,雖然杭夏對杭母沒有多少感情,但杭母很多話她都深以為然,並奉為圭臬。
以前杭夏常常因為外麵彆人的言論,會想是不是正是因為母親性格的強勢不服輸,才導致她們母女感情寡淡,也間接成了家庭破裂的元凶。
後來她又改變了想法,她認為錯也不全在她的母親,就算她母親性格柔軟顧家,杭父要是不愛,要是依舊不聞不問,那他也遲早會離棄她們母女,到時候杭母過得說不定會更糟,甚至成了一位一事無成的怨婦。哪裡能比得上現在,有無限風光崇拜,有聽話的小男友擁護,還頭腦精明地指揮著成千上萬的員工?
除了和杭父聚到一起時,兩個人針鋒相對,離婚時分財產鬨得不體麵外,她的母親似乎其他時候都是冷靜睿智的。
理清了關結,杭夏也不再仇恨杭母是個不合格的母親了,要怪兩個一起怪,憑什麼她的父親可以置身事外?最起碼作為女性,杭母真的很厲害。
“怎麼了?”察覺到杭夏情緒兀地低落,江雲帆便凝眸過去,輕聲問道。
“沒事,愣神了。”
“哦。”江雲帆沒再問。
他人幾步跨了過來,把果盤朝杭夏推了推,長腿一收,端正的在她右邊的扶手椅上坐下,“不知道你愛吃什麼,葡萄荔枝香蕉我就都弄了些。”
“如果不愛吃的話,冰箱裡還有桃子西瓜芒果和藍莓。”
“謝謝,不用了。”杭夏雙手抱在膝前,並沒吃水果的打算,而是四處看了看,問道:“虎橘呢?怎麼沒看見?”
“這麼喜愛它?”江雲帆笑。
“我來就是看它的,當然找它。”
聰明人都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她看完就走,不想多留。
杭夏這樣的回答多少有些無情,語氣也冷淡的不帶情分。以她這樣的態度,大多數人都會知難而退,以後不再招惹她,畢竟沒人喜歡熱臉貼冷屁股,和一個冷冰塊相處。
杭夏很明白這一點,也一直這麼做。
這招也確實是無往而不利,屢試不爽,讓她嚇退了很多心懷不軌,敷衍隨便的人。
但……
很多始終不代表全部。
她一直以為像蔣瑩瑩那樣能容忍她脾氣的人沒有幾個,就算有,世界很大,人海萬千,她也不一定能遇得到。
可現在,她又遇見了一個,還意外的難纏。
江雲帆聽了後,不但沒有生氣薄怒,也沒有無所適從,他一點頭,就站起了身,和煦地笑說,“也對,你還要學習,確實不能久留,你等等我,我現在就去把虎橘給你抱來。”
他人挺直著脊背,修長的手指插進他烏黑的發間一捋,低垂著頭,邁開長腿就去了裡間。
杭夏望著他離去的蕭瑟背影,心中莫名澀然愧疚,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襲擊了她的大腦,讓她恍惚間,衝動地想去道歉。
她不知道她的話傷人嗎?
她知道的。
她想惡意傷人嗎?
她不想的。
惡語傷人六月寒。
她也不願故意重傷他人的赤誠之心,可她太怕了。
從小到大,哪一次她滿懷期待地去迎接愛,獲得的不是冷眼就是敷衍,一盆盆冷水從頭淋到腳,一次兩次她可以自己放點熱水衝刷掉這些徹骨的冰寒,可多次之後,她的熱情就已經在一次次迎頭冷水裡被澆了個全滅。
她被冷水冰封了內心,告誡自己,隻要她不在意,那麼那些虛無縹緲的言語情感就傷害不了她。
所以她就抱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原則,將自己團成了一隻刺蝟,隻要有人靠近,她就豎起滿身尖刺,逮誰戳誰,讓人對她恐懼不喜,避之不及。
江雲帆也許隻是一時興起,對她而言,要是沉淪其中,那她就又會再被痛擊一次,碾骨碎身,永墜無間。
她憑什麼相信江雲帆?她連父母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