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 寒冰(2 / 2)

江雲帆似乎很疲憊,他頭發很亂,沒有平時打理的那樣精致,眼睛裡還帶著些紅血絲,眼下一片烏青,整個人是頹喪無神,即使現在和虎橘笑著,也是強顏歡笑,強打著精神的稻草人罷了。恐怕風一吹,他人都可能散了,倒了。

她忽然間就想起了昨晚她所聽到的顧琪和黃昊軒,他們兩個人好像都愛對方,但都成了傷害對方最深的刀,那她對於江雲帆來說,是不是也是一把刀?讓他疲於奔命,讓他無所適從,一直患得患失,失去自我。

腦海裡不覺又浮現了她父母之間名存實亡的婚姻,沒日沒夜的冷眼,破口大罵的吵鬨,撕破臉麵的離婚,杭夏心臟乍然抽疼,就像被人拿錐子不斷戳刺一樣。

婚姻,愛情,都是苦,帶來的也隻有痛苦。杭夏的眼淚被疼的盈滿了眼眶。她不願受這樣的苦,同時,她也不希望她會成為造成彆人受這苦的原因。

她不忍繼續直視江雲帆,總覺得看他這樣,她心裡很悶很痛,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就是很不好受。這樣窒息感讓她不得不移開目光,去看虎橘。

江雲帆一直和她說,虎橘是個小壞蛋,她從來不信,隻當江雲帆在開玩笑,或認為是因為他偏愛貓白,才造虎橘的謠。

卻實在沒想到,今日,她也被虎橘騙了一遭,甚至沒出息地嚇哭了,當著江雲帆的麵紅了眼睛,丟了臉麵。

連夜的宿醉,又加上方才的奔跑,以及心臟一陣一陣的抽痛,讓杭夏一直強撐著的體力消失殆儘,她頓時頭暈目眩,雙膝一軟,就跌坐在了草坪上。

聽見動靜,江雲帆不再和虎橘搶魚了,趕緊過來扶她,“沒事吧?”

虎橘也瞪著圓眼要過來,卻被江雲帆搡了過去,嚴厲地訓斥,“一身是水,不許過來。”

虎橘霎時不動了,白色的小爪子停在了不遠處,探頭探腦地瞧杭夏。

昨夜喝完那麼多啤酒,杭夏睡得糊塗,人也沒洗澡。今兒早上起來隻刷牙洗臉,衣服上沾染的酒味還沒散儘。

江雲帆一靠近,就聞到了。

他鼻翼微動嗅了嗅,眉頭一皺,眸色深沉地問,“昨晚喝酒了?還喝的這麼多嗎?”

杭夏心情亂得如一團亂麻,她不想和江雲帆多接觸,不假思索地就推開他的手,沉默了會兒,冷硬地說,“不關你事。”

江雲帆看著寧願扶著地麵自己狼狽起身,也不願意他扶的杭夏,無措地收回了手,人依舊耐著性子說,“晚上喝酒不安全,而且對身體也不好。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情,我隻是關心一下你。”

杭夏捏了捏山根,平緩了呼吸,“我們還沒到互相關心的地步。謝謝江學長的好意了。”

江雲帆窒在原地,他的心猝不及防就被針狠狠紮了一下,無論再好脾氣的人,被人這樣接二連三地推據,也會難堪。

他輕輕摩挲了幾下手指,便短促地嗤笑開了,嗓音暗啞,帶著濃濃的諷意。

杭夏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就走。

人在累極的時候,精神會緊繃,脾氣也會急躁。看杭夏離去,江雲帆突然不受控製地怨道,“杭夏,你是堅冰嗎?為什麼我怎麼努力,你就是頑固不化?”

杭夏駐足,僵直著背,微微握緊了袖子。

“啊?你告訴我啊?”江雲帆啞著嗓子,連夜的未眠熬紅了他的眼眶,“我這些天在a市出差忙項目,本來時間充裕,不必趕時間。可我想你這幾天可能要回學校,我想回來幫你,讓你對我喜歡些。我緊趕慢趕地把所有合同事項以及談判做完,在其他同事呼呼大睡的時候,和司機兩個人輪流驅車十多個小時趕回來,就為了得你一句不關你事嗎?”

“我就那麼差,那麼不要臉,拚命地湊過來給你冷眼相待,讓你看一眼就煩嗎?”

“你真的就這樣討厭我嗎?”

江雲帆站著杭夏身後,句句對她逼問。他聲音說著說著就顫抖了起來,人也無力地蹲下身子。

一個多星期的連軸轉,讓他也沒力氣了。

“你很好。”許久,杭夏回,“有問題的是我。”

她望著藍天,聲音寒的不像夏日該有的溫度,“我這個人沒有心,是個對誰都冷淡的怪人。就是你千般萬般的對我好,你也得不到結果。”

“江雲帆,放棄吧!”

杭夏的聲音越來越低,自己也沒有多少勇氣繼續說下去了,隻能用手指扣著掌心的肉,用疼痛提起冷硬的殼子,“你這麼優秀,這麼耀眼,何必糾結於我這一塊寒冰呢?”

“你也說了,我頑固不化。”

“你的所有付出,我沒有讓你這麼做,也沒有求你這麼做,甚至我都不希望你這麼做。”她轉過了身,寒著眼睛,冷淡地看著江雲帆,“一切不是你自己選擇的嗎?怪誰?怪我嗎?”

夏日無風,蟬鳴依舊,月季玫瑰開了一院子,到處都是燦爛風光。這裡所有的一切恍如昨日,卻不及昨日。

江雲帆心裡涼了一片,整個人頹然塌了脊背,他用力搓了搓臉,卻提不起一點生氣。

終於,他低垂下脖子,直直地望著地麵,自言自語道,“你說的對,是我自己選擇的,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癡想妄想,企圖用自己的溫度去融化一塊不屬於夏天的堅冰。”

“要怪也怪我自己,怪不得你。”

虎橘在一旁叫了一聲,它濕漉漉的毛在太陽的烘乾下,已經潔淨了不少。那隻被它抓上來的紅魚由於長久回不到水裡,已經沒了生機,隻在碧草上一張一合著嘴巴,做最後的告彆。

“我該回去了。”杭夏抿了下嘴角,“以後,就不見了吧。”

江雲帆默然不語,了無生氣地蹲在草地旁。

杭夏不願再看,轉身就走。出了院門,正好遇見買菜回來的江老太太,她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江老太太瞥了眼敞開的院門,心知肚明地笑了笑,高興地留她中午一起吃飯。杭夏以明天開學,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忙為由,推辭了。江老太太也不好強留,隻能送她回去,讓她以後常來和她說說話。

杭夏難看地笑了笑,便大步慌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