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琅嘴角一抽,她的心被這句話刺得更硬了。
可她那坐著主座的爹娘看上去,卻是深有觸動。
舒家大老爺舒先名看了看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女兒,又想起母親生前總怪自己沒生個兒子出來,歎了口氣,良久良久,對跪倒的弟媳道:“你彆跪了,回去和先程說,這事可了,讓他不必掛懷吧。”
“啊?可了?”婦人先是直愣愣地瞪了眼睛,待反應了過來,才站了起來,連連稱謝後,就拽著丫鬟一溜煙地跑走了,大抵是怕聽到什麼反悔的話。沒想到走得太急,還跌了跤。
舒琅懶得再看狂喜的小嬸,她明白主意不是對方能左右的。她心中一凜,失望地看向自己坐在高堂的父親,問道:“爹,你說這事可了,是怎麼了?是要把女兒嫁與那葉家嗎?”
舒先名有幾分愧疚,但除此以外,隻有堅決,他已做好了決定。
這時,他站了起來,踱步走了過來,一雙手搭在自己女兒肩上輕拍道:“琅兒,這其中的厲害,你還不知。”
“爹,什麼厲害,非要我嫁與那葉五呢?一個名聲在外的嫖客!”
“琅兒,前些年這葉峰曾有意與我交好,但我那時對他唯有嫌惡,諷其下裡巴人,附庸風雅。自那以後,我也常有悔意。現在,他錢莊生意越做越大,身家幾輩子花不完,卻還免不了被罵銅臭滿身,所以他是想以我舒家世儒的名聲,給他們葉家鍍層書香。而前些年之事,他又不敢來求,故借禮兒欠賭之事做個借口。”
舒琅是聽明白了,但她也心寒了。她知道厲害了,也知道了自家爹爹剛直凜然以外的暗藏心思。
“爹,既然你之前諷刺過這葉峰,你何以肯定女兒嫁過去,不會受欺負呢!隻不過,你看他近年來各種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與官場之人也多有交好,你怕他一直記著以前之辱,對您和舒家不利,這次舒禮哥就是個例子。現在把女兒嫁過去正好做個台階。”
舒琅氣憤之下,嘴巴裡哪還有分寸,冷著臉,把積悶的話全都一股腦地吐了出來。
舒先名平時被人依順,捧高慣了,冷不丁被這一通說,還是自己向來乖巧的女兒,這一驚詫,倒還不來及發火。
“琅兒,你在說什麼,還不快向你爹道歉。先程,琅兒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隻是這葉五流連煙花之地,所以她的脾氣上來了。”
舒夫人眼看事態不對,急來解勸,她這一勸,心憂得把淚也催了下來。
舒先名回神來,大覺沒臉,就暴怒起來,隻是心中思量,也並無話駁,便看向自己夫人,罵道:“ 你看你慣的好女兒,成什麼體統!”
“琅兒,快向你爹道歉,快啊,哪有你這麼說話的。”舒夫人忙拉了女兒的衣袖,拚命地使起眼色。
舒琅早氣得胸口發顫,哪裡肯聽,但她看娘親淚眼漣漣,也不忍再吵,隻哼了聲,轉身快回了房!
但就算要說,又能說什麼呢。舒琅了解她爹的脾氣,說出口的,必然是深思熟慮,難以回轉的!
算了,跑吧!對,一定得跑!
舒琅在心裡打了稿,正要計劃,推開門就看到丫鬟小環正手提著一大盒點心。
“小姐,今日,南溪的第一間荷花鋪開張,我知道你愛吃,特地去搶的。新開張,有優價,我把它家一絕的桃花酥,桂花糕,山楂餅,炒米糖都買了幾個。”
小環笑嘻嘻地從盒子裡取出了一塊黃色的甜酥,就往舒琅麵前遞。
以往,她的小姐隻要一聞到這酥糕的甜香,就會把兩排牙一起笑出來。怎麼今天,仍苦著臉,要哭似的。
“小姐,你怎麼了?老爺罵你了?”小環失色驚道,可不對勁啊,老爺以前罵得再凶,小姐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小姐,怎麼了?你彆嚇我啊!”小環更急。
“完了,小環,我們跑吧!”
小環的一問,把舒琅心裡的委屈難過徹底給激了出來,她嘴一扁,真想擠出幾點淚來,可惜,那淚堵在腦子裡,偏落不下。
她忽一想,娘親最愛哭,自己不得已,才成了最不愛哭的模樣。
小環聽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又問道:“啊?小姐,誰欺負你了,我們跑哪裡去?”
“我爹逼我嫁給那個葉潤,你知道嗎!就是南溪最有錢的葉家老五,出了名的風流,我打死不嫁!”
舒琅一麵說著,一麵順手把那香酥一撈,往嘴巴裡送。
現在,她需要甜蜜糕點來彌補一顆難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