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已下定,婚期也定得很快。正好,當月有個極好的黃道吉日,雖不過十幾日時間,但雙方都盼這事早些促成了結,就都點了頭。
而這些決定,舒琅是無法參與的。她是個被紮好的漂亮娃娃,在鋪櫃裡,等著銀貨兩清即可。
舒琅也深知此理,不吵也不鬨,甚至比平日裡對爹娘更為孝順。
這使舒先名夫婦大為驚喜,以為女兒是想開了。如此,他們心裡的歉疚總算能消掉幾分。
當然,舒琅並沒有想開妥協,她隻是念著以後遠走高飛,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爹娘,心有不舍,想要趁現在多多陪伴他們。
畢竟,他們也將她從繈褓中養育成人,此中辛苦,她也不能儘忘。
時間過得倒快,十幾日的光景,倏地,一眨眼就沒了。
成親這日,一群人早把舒琅圍簇住,七手八腳地為其穿衣打扮。鳳冠霞帔真華貴,玲瓏珠翠多珍寶,紅彤彤的綢布往頭上一蓋,一個要出嫁的新娘子就已梳妝完畢。
舒琅看不到圍聚在自己麵前的張張臉孔,但她們的喜慶嗓音聽來卻異常地清晰起來。
“好標誌,好俊俏的新娘,化不化妝都一個樣。”
“這麼漂亮的姑娘,嫁給葉家,也是不糟蹋了。”
“嘿,吳媒婆,這樁親事,你忙上忙下,到時可有你的賞了。”
“說這些乾嘛,能成一樁好姻緣,老身也就開心了。”
呸,什麼好姻緣!
舒琅本就心煩意亂,現更覺耳邊嘰嘰喳喳的,比成群的鳥雀還吵。
她從未這般的緊張過,仿佛呼吸都要在胸腔裡打個結,才能艱難地爬上鼻腔。
馬上,她就要身穿喜服,坐上花轎,被抬去葉家了。
按照她的所想,她會趁著彆人喜宴聚餐時,從葉家偷走舒禮的欠條。可若計劃不成功之後,她的處境又該如何!
但舒琅已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如果她能狠心一點,不顧及身邊的一切,早點從舒家逃開,她也不會麵臨現在這種懸在刀尖的局麵。
可惜,她思慮太多!舒琅在喜帕下,不知歎了幾次氣,怎麼,自己就學不會徹底的絕情呢!
紅色的綢布把眼前的天光徹底地隔斷了,舒琅緊握著兩隻手,擱在喜裙上。這是她爹娘特地從最好的布料店裡訂來的絲綢料子,再由南溪城最好的裁縫師設計裁剪成的。
確實是難得的好料子,觸著肌膚,真是又滑又順。
可再舒適的喜服,也舒緩不了一顆絕望的心。
舒琅要嫁與葉潤這日,南溪城中迎親隊伍要走過的大小街道早已自覺地站起了一道滿當當的人牆。一個個都是伸長了脖子,等著迎親隊伍過去。
他們形色各異,有的是要見識城中第一富戶葉家娶妻會有什麼排場,有的則是要等迎親隊伍過時,抒發一下對這早已令不少城中子弟仰慕顛倒的舒家之女的可惜哀憐,而更多的是,準備見個真憑實據,到時好嘲諷舒先名這自命清高的儒大士,也會願意讓女兒和滿身銅臭的葉家公子聯姻。
熱鬨,可真熱鬨!竄天炮,二踢腳,走兩步,放幾個。劈裡啪啦的,炸得天上白煙濃聚,似要著起了火,炸得沿街人是又驚又煩,既想捂起耳朵,又想聽那幾個響器班子喜氣洋洋的吹拉彈唱。
再看那迎親隊伍,足有百來排,一排兩個,丫鬟,小廝,喜婆,擔夫各自身前戴個紅色的布條,在驟顯擁擠的長街上,摩肩擦踵地緩緩移動,可真像一條千百米的逶迤紅蛇。
而且除了鞭炮的碎屑紛揚落下,更有錢幣,喜糖步步灑落,扔在人群之中,引得陣陣笑聲哄搶。
可就算是再熱鬨,也有回過神的發現了不對。但見那載著新娘的八抬大轎在隊伍中是穩穩當當,步步前行,怎麼應該騎馬走在隊伍前列的新郎卻是不見蹤影。
看這打扮,在隊伍前麵的,隻是葉家的管事之流。
按照南溪城風俗,迎娶正妻夫人,必須要新郎騎馬迎親,否則這隻能算是納妾……
但這舒琅是舒大儒的獨女,他怎麼可能會同意女兒做妾呢!
若說好的娶妻嫁女,恐怕便是葉家這暴發富戶給舒家這種書香門第的一個下馬威。
這可真是讓舒家難堪啊!舒儒士怎麼能忍的!
圍觀群眾的驚疑議論紛紛,有嘲笑的,有不忿的,有感慨的,簡直要把這鞭炮,樂器加起來的嘈雜都蓋過去了……
小環跟在花轎邊走,聽著這些議論,氣得直咬牙。她不敢想此刻,小姐的心又是多痛。
而紅花轎裡,舒琅已把蓋頭揭開了,她把這些議論聽得清楚,解氣之餘又有幾分難過。
在迎親隊伍來到舒家時,她就聽到了她爹因為新郎沒來而大發脾氣,痛罵葉家無禮。今日全城的百姓都會看到葉家故意怠慢的行徑,這必會大損舒家的名聲。
而舒琅既作為舒家的犧牲品,也不免覺得解氣,隻是她轉念想到儘管葉家這般怠慢,爹爹依舊要把自己嫁與葉潤,又怎麼能不傷心呢。
迎親當日都能如此,以後的生活又不知會有什麼刁難呢!這道理誰會不知呢。
迎親的排場顯得是葉家的財力,但新郎不來,損的是舒家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