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情況,真是好不滑稽。舒琅痛快之餘,使了好大的力氣才抿住了唇,把嘴邊的笑意給憋住了。
屋裡的其他人可沒這種水平,除了葉老爺和大夫人,葉潤以外,都哈起了嘴角,雖然一意識到,就極快地收了回去,尤其四少爺和四少奶奶是忍了笑,過來幫忙。
若論笑得大膽的,則是二夫人。她拿帕子擦著唇,笑語嚶嚶地拱火:“三妹啊,是不是你剛才和人打趣,被記了仇呀。”
三夫人本就大燥,又看二夫人麵色取笑,更覺丟臉,滿心的火氣全撒到了舒琅身上,她大怒道:“老爺,這兒媳才剛娶進門,就敢對長輩不敬。若今日不教訓教訓,誰知道以後會出什麼亂子來!”
“三娘,琅兒不是故意的,這種意外她也不想的。”葉潤拿舒琅的淘氣沒有法子,隻能一麵替她說著好話,一麵又吩咐丫鬟,“快,再去打盆水來,這茶漬,要帕子沾水好擦些。”
“是。”一個丫鬟得了令,便要去打水。
三夫人咬牙切齒,什麼勸也聽不進去,她從小是嬌養慣了,娘家雖是不如舒家,但在南溪城也是業大。又因全府上下,沒人敢不把她放在眼裡,是又得勢又威風。她自想著今日被這剛娶進門的小輩潑了一臉茶,又不教訓,以後這威風哪裡還能尋。況且彆人必要以此取笑。所以無論這舒家女兒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她都忍不下這口氣!
葉潤看三娘的神色,知其不會罷休,著急地又去碰舒琅的手,想讓她跟著賠禮。可舒琅被他一碰,就立即把手縮回去了。
他心裡一空,自摸了摸手指,覺得訕訕的,就道:“琅兒,你不是故意的,快給三娘道歉。三娘大人有大量,不過就是一場小意外,也不會難為你的。”他不再碰了,隻使著眼色。
舒琅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欠條未拿,她還不想把事情鬨得無法收拾,便也戲精上身,把絹子往眼角一抹,哎喲地哭道:“該死,我怎麼又這樣笨手笨腳,之前就在家打碎了不少古董花瓶的,我爹娘也說過我。沒想到嫁了人家,這毛糙還是改不了。我爹娘真沒白說了我。”
她哭得可憐,早就引起了同屋許多人的同情。
可惜,她並沒有打動幾個關鍵人物。
當三夫人怒火大熾地要懲罰舒琅的時候,她巧妙地著重地詢問了大夫人的意思。
其實她一向也有察言觀色的靈竅,剛才她抓住舒琅的過失不放,也是看準了老爺冷淡著眼眉,並沒有做出反對的跡象。
“老爺,大姐,咱們葉家後宅人口眾多,若沒有規矩,早就亂了。現在,潤兒新娶進來的媳婦對長輩不敬,就算不是有意的,若沒有點責備懲戒,那以後宅院的人都毛手毛腳了,豈不是翻了天。”
三夫人氣憤地把這些話說畢,就把眼死死地盯在了大夫人的臉上。
她知大夫人平時溫和待人,況且這次又涉及對方的親兒媳,她想著總要看這和氣的人如何對自己著慌地求情,那對方不就欠了自己嗎。
當然不止是她,堂上的人都在等著看一個從來溫和的人,如何找借口來替自己的兒媳開脫。他們以為這一定很有趣。
令他們失望的是,大夫人聽了這話,沒有表現出為難緊張的神色,臉上依舊是非常平淡的。她身上似有修行了許久的佛氣,很難為凡間小事動怒。
但舒琅卻有點怕。她初時以為大夫人和自己的娘親氣質頗像,所以很有好感。但後來她總懷疑那平淡的冷靜該是出現在暴風雪前。
她還未說什麼呢,就聽葉潤先急著懇求道:“娘親,這琅兒真不是故意的。您千萬不要誤會。”
大夫人聞言,那一撮平淡目光先在自己的兒子臉上一跳,再到三夫人,再是舒琅,最後定格在葉老爺身上。
隻聽她口裡先念了一聲“哦彌陀佛”,又說道:“老爺,這種事,你看要怎麼處理。我早就不怎麼打理府中之事了。”
她恭謹地詢問著,身旁的葉老爺卻始終以置身事外的態度要求她全權處理。
大夫人隻能順著應下了。她臉上那無奈,為難的神色映在眾人的眼裡,都已認定了她一定會借機放過新進門的兒媳。
於是在大夫人沉默的間隙,三夫人又扯起嗓子叫冤。
舒琅卻與彆人想的完全不同。這是一種莫名的直覺,她以為大夫人不會輕言揭過此事。
當然,她本也以為最多就是比較嚴厲的斥責。可那大夫人平和地看著她,淡淡地開口道:“對長輩不敬,按家規應是受鞭十下。但念在不是蓄意,便減到了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