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鞭子怎麼長刺了！”她對葉潤對著口型，壓著語聲。

葉潤萬分同情舒琅，對於從未忤逆過的母親，第一次生了悶氣，她憤憤不平地心想：“娘，我們是需要在舒家穩固地位，可舒琅難道不是爹生娘養的嗎，何必要這般對她！”

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葉潤抓住舒琅的手，往身邊非常用力地一拉，在對方還來不及反應時，迅速地就在她耳邊以外人聽不見的語聲道：“等會你就裝暈。”

說完，他馬上又用堂中人人都聽得見的語聲說道：“琅兒，這次是你失手冒犯了三娘，這五鞭子，你忍一忍痛，就挨了吧。”

裝暈？舒琅隨即會意，點了點頭。裝暈是個好辦法。丟一下臉，也比皮開肉綻地養個把月來得好，她還得偷欠條，從葉府逃跑呢。

堂裡的氣氛驟變，已烹飪好的各式菜肴都按吩咐被端上了八仙桌，有燕窩粳米粥，有小酥蜜瓜卷，有醬醃銀魚籽……清甜或鹹鮮的香氣混在一起，原該是那的一家子人坐在餐桌上熱熱鬨鬨地吃著飯，而隨侍的丫鬟仆役們則會在旁，笑著等主子們聊幾句搭嘴。現在各個凝神屏氣，一半的心可憐著新進門的五少奶奶，另一半的心又想看這美貌柔弱的五少奶奶挨受這五下狠鞭。

作為提議鞭罰的大夫人，臉上卻始終沒有多少情緒的閃動。她把身子端正好，素黃的衣服筆直，雖是舊物，不夠簇新，卻非常乾淨，使其有另一種討喜的樸素。

這般溫善的大夫人，還是毫不留情地張開了口：“吳管家，刑鞭！”

“是，夫人。”

被叫“吳管家”的是個中年白頭人，他看上去不年輕，禍首在於那頭醒目的花白頭發，但再打眼往下一瞧，那白發下的眼睛雖小卻晶亮得很有神采，兩隻麵頰也很紅潤地往外鼓張。

但見他先朝老爺夫人彎腰道了句，得了葉老爺的點頭以後，便拿了長鞭，走到舒琅麵前，眯著眼先請了個罪：“五少奶奶，對不住了，這是府裡規矩。奴才一直是刑鞭的，您可彆怨奴才。”

舒琅不怨，就是怕，森森的寒氣直從脖子裡鑽，這吳管家給她賠罪，就是一條露牙的狼。她直覺這人是個很有力氣的狠角色，畢竟牛逼鞭子被他握住的那端都擠了形。

葉潤揪著的心比被揉起來的廢紙團還皺，她時不時去看吳管家，又時不時地去看舒琅，突然，她下了一個決心，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心。

等這件事糊弄過去，他要和舒琅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盟友，否則，對彼此都不利。

“不好意思，五少奶奶，請你背向老爺夫人站直了，奴才要給您刑鞭了。”吳管家又很恭敬地說道。

他沉下了眼，把緊握住長鞭的手腕熱身似地抖了抖，他看著眼前柔弱卻堅忍的女子，在心裡也嘀咕琢磨了起來。

作為葉府的執刑者，他能得到葉峰長久以來的信任，那是因為他深知老爺的心思。什麼人該打得重些，什麼人該打得輕些，打人須要打到老爺的心裡，才算是成了功。

但這一次，他也犯了幾分難，他吃不準葉老爺的心思，也吃不準大夫人的心思，這可是潤少爺新娶的舒家小姐。到底是對她好些，還是更折磨些？葉府中人的精貴，不在於人本身，而是掌權者的心思。

舒琅盯著長鞭上隨著力道一起抖動的尖刺，驀地，她不怕這長鞭了。她難受得很，也不知到底該怪誰，三夫人？大夫人？還是葉老爺？最後，她不能不悲痛地承認，這一切最該怪的還是她最親近的爹娘，他們狠心地，沒有任何回轉餘地把自己送進這鬼地方。難道他們不能預見她嫁進葉府的苦嗎？不，他們早就預見了！

堂中的氣氛都要凝成冰了，不少受過鞭刑的下人都回憶起了這長鞭的滋味，後怕地縮了縮肩。

舒琅冷靜地豎起耳朵，隻聽得背後“嘶”的一聲，鞭子揮動空氣，形成了流風，這瞬間，她馬上就把眼睛閉了起來。

她暈了！她倒地了！她受不了刑了！

“五少奶奶？你沒事吧！”

“五少奶奶！”

“……”

如預想的，急亂的話語和腳步在舒琅耳裡爆炸了……

後來，她緊閉著雙眼和儘量把呼吸聲減到最輕，無聊地等著眾人在她的身旁大顯一番神通。

懷疑她假暈的不在少數，但幸好，這葉潤倒頗講義氣，真也裝成了憂慮不已的模樣，彆人見狀，也不好再對舒琅做些手段了。

直到葉老爺發話了：“快把白神醫請來，給五少奶奶請脈。”

如此，眾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把潑茶，刑鞭的事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