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潤說著,也不再顧小茹什麼反應。此時,清白的月光落在她似是漠然又微微興奮的麵孔上,把舒琅驚了驚。
舒琅從沒有見過葉潤這副樣子,她一向是溫柔又淡淡的言語,隱約透出威脅言語,卻比那葉峰沉著臉表現出壓迫思的威嚴,更讓舒琅詫異。
她又聽葉潤問道:“小茹,你家中是否剛出了變故?”
“五少爺,沒想到你這也查清楚了。”小茹閉了眼睛,道,“從小家中孩子太多,我便被送了人,後來又被賣入葉家。其實我家中還有姊妹,兄長。前些日子,大姐家確實出了大事故。”
葉潤自打昨日在府門前見了那對帶孝母女,聽了她們的話,早就留了心,並借了李忠的便,把葉逸在錢莊來往記錄的賬本查了查。雖然上麵是貓膩的假賬,但記錄的錢財筆數和借賬人的信息,是仔細的。
上麵清楚記著近日馬上要收回的賬是在赭野村的。
而赭野村的泥土就是紅色的,一如小環身前的紅泥。
另一麵,葉潤從舒琅為何要帶著瑤瑤出去的簡述中,也早就對小茹有所懷疑了,她是最早知情的,才能把消息傳遞出去。
依著這些點,葉潤早第一時間就看了小茹的具體戶籍信息,並問了管事的,小茹前些日因家中有事,還請了兩天的假。
綜合這些,她幾乎可以斷定瑤瑤的貼身丫鬟小茹就是聯合劫匪的內鬼。
“你們問二夫人借了多少?”葉潤又問道。
“我姐姐和姐夫一共借了一百兩。他們是做蠶絲生意的,養了不少蠶。他們和二少奶奶的娘家,齊式綢莊簽過契的,今年要提供相對份量的蠶絲。可是天有厄運,一場大火把蠶場都燒了。我姐夫供應不起蠶絲的量。按照契約,姐夫家已賠了兩百兩。但向二夫人借的一百兩被二少爺說延誤太久,要翻了三倍,就是三百兩!姐夫因這事鬱鬱而終,而二少爺前些日還帶了人去我姐姐家,砸了靈堂,逼著還錢,還說要還不起錢,我那個小侄女就要被賣了。到時不知是哪裡,富戶人家的丫鬟,或者青樓。為了救她,救我姐姐,我們就想了個法子,和同族幾個人合計著把瑤瑤給綁了,勒索銀子。”
小茹哭得更是慘烈,她絕望,卻也不甘,這命運不公呀!
“五少爺,五少奶奶,求求你們了,我們也實在沒了法子,活不下去了。”
小茹一麵哭著,一麵把頭往地上磕得咚咚直響。
舒琅原是打定主意硬下心,可當她看到小茹不停起落的額上有道殘紅的液體,在如霜的月色裡緩緩流下。
她還是心軟了,舒琅又想起曾經照顧自己的小丫鬟也被父母賣去了青樓。
那時,她不停地把頭朝著青磚上磕,血也流了下來。
舒琅想起以前這件事,就要窒息似的。
相比舒琅,葉潤倒是神色漠然了許多,她沒空去調動同情,她的手指輕撫著自己的鼻尖,若有所思。
然後,她幽幽地道:“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天災不可避免,難道你們的錢就不還了?”
“五少爺,這話是不錯。可是我們才借了一百兩啊,隻不過幾個月,就是三百兩。若不是我們沒了活路,也不去做這種下作手段。我們是怕官府追查,故用了良山的名義。我們原想拿了三萬兩,就把瑤瑤放回來的,然後就遠走高飛的。”
瑤瑤被綁一事,到此俱是明晰。
舒琅長歎一聲,轉眸看著葉潤,似說還休。
葉潤回了一眼,隻見舒琅臉上滿是憐憫柔情,心中也有了大概,嘀咕道:“唉,我這新娶的妻子啊,真是心軟呢。”
舒琅忽視不得耳邊的可憐哭泣,亦暗暗憤道,“一百兩翻成三百兩,把人往絕路上逼。人沒了活路,什麼也乾得出。”
這般,舒琅對小茹的遭遇從同情,又變成了感同身受的憤慨,一如她因為家中欠債被逼著嫁與了葉潤。
小茹哭著,想去抱葉潤的腿,葉潤知其用意,搶先地退了一步,小茹又拭著淚去抱舒琅。
舒琅見狀,忙把小茹扶起,可對方就是不肯,結果她反像做錯了的,左哄右哄。
最後,她是豪氣上頭,拍了拍胸脯直道:“小茹,你竟是為了親人冒了這樣大的風險。放心吧,隻要你把瑤瑤放回來,我一定保住你和你姐姐,侄女。”
“等等,你拿什麼保?”葉潤忙做出手勢,止住了舒琅的話。
“不是隻有我,還有你啊!”舒琅對向著自己皺眉的葉潤眨了眨眼,大抱期望。
“憑什麼我要救他們啊!”
葉潤以為自己看上去應該沒這麼愚蠢,主動去找麻煩。
可是,當舒琅哀懇似地緊握住了她的手葉潤也不知怎麼的,著了魔似的點著頭應了下來。
當然,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這是因為小茹可以成為自己對付二房的工具罷了。但如果讓葉府的人知道這次綁架的真相,恐怕小茹一家都活不了。
葉潤左想右想,正覺得是自找麻煩,況且還要再尋個萬全的法子才可。
葉潤露出個苦笑,凝望著舒琅。不過她雖是無奈,眸光卻也甚是溫柔。她心道:“舒姑娘,真是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