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的屍體是葉潤晚上去贖回的，她雖迫不及待，但也理智，明白夜色畢竟掩人耳目。

但她的計劃終還是被彆人知曉去了，竟是從前總給她惹麻煩的金婉兮。

那時，停屍房的看管大爺說小茹的屍體被金婉兮小姐特意吩咐給看住了，不任誰來，不得私下領走，須得知會她一聲。

葉潤隻得去見了金婉兮，以不忍奴婢孤魂飄蕩，想要將其好好埋葬為由提了訴求。結果金婉兮笑吟吟地對她說，覺得此事頗有蹊蹺。

眼見瞞不過，葉潤索性就把來龍去脈說了，幸好依她所見，她的昔時故人雖任性刁蠻，確實也頗有俠氣。

碼頭邊，有一隻烏篷船係著繩，被濕冷的夜風吹得在水波上輕輕地晃蕩著，船頭，一位鬥笠老人手持一盞燈，昏黃地亮著，把岸上的三個人照得依稀可見。

“五少爺，你的大恩，我今生也無以回報的。”岸上傳來低低的啜泣，正是小茹，而她的對麵站著葉潤和金婉兮。

“這也沒什麼的。”葉潤並不習慣多麼受人的感激，她把手上的布包裹塞給小茹，又拿了個荷包袋子給人，微笑道，“雖然費周折些，但我爹極重顏麵。你既在眾目睽睽下自戕，那你姐姐家的事，應該再沒人敢逼了。”

小茹聽著，仍止不住哭泣，但這是感恩的，敬佩的，以及快樂的淚。

自她被五少爺，五少奶奶抓了個現行後，一直便是神思恍惚，總以為他們將要揭露自己，終日惶惶。之後五少爺找她，令她在宴會上自曝罪行，她先是嚇得大哭，再聽少爺細細分析，才轉憂為喜的。

“小茹，你以為你能瞞天過海嗎，也就是近日我爹沒精力管在上麵。一旦被他揪出你是綁架瑤瑤的從犯，管你什麼苦衷，必難逃一死。不如就在賓客雲集的宴上，指認二房如何地逼壓你們。他礙著眾人，當場絕不敢發難。不過你也絕難逃一死。所以你必須在宴上假死，再趁機從南溪逃走。如此，人不知鬼不覺。你們一家的安危才能保住。”

現在，她想這葉潤當時的言語，真是一句不差。

“去個南溪人都見不到的地方。荷包裡有一百兩的銀票，拿著好好過下半輩子。”葉潤向小茹遞來個荷包。

“五少爺……”小茹拿著荷包的手一抖，更為哽咽。

金婉兮站在旁，也是心頭感慨。其實她並未想到葉潤使了個假死之計，隻是直覺小茹之事不會這麼簡單，所以特意吩咐了幾句。

當她的昔日故友緩緩道來自己的計策，比如撞住，血漿，假死丸等等，她才發覺葉潤俊秀溫良的樣貌下，遮掩了多麼高深的心機。

除此，她也為了葉潤的一番善心而震動。

如果連一個丫鬟，葉潤都願意庇護的話，那就證明自己所想的也並沒有什麼差錯。

夜色太深，不該再耽擱了。小茹正欲上船，忽聽葉潤問道，“小茹，那個，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要留給五少奶奶的嗎！”

小茹一怔，大罵自己真該死呐！匆忙之際，忘了最該感激之人。

葉潤說得淡淡的，論理，這話不該由她問出口的。但她畢竟要一個與舒琅的話機。

舒姑娘，小茹有話讓我帶給你。

到時，她與舒琅吵架過後的第一句話，就這般說，怎麼樣。她得看看舒琅會是什麼反應，總不能，再生自己的氣了吧！

小茹呆了好幾時，深覺說什麼都不能表示自己對這位五少奶奶的感激。

“五少爺，煩你和五少奶奶說，她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這樣說，也就夠了。葉潤很滿意。

葉潤在岸上，看著船頭那站孤燈，在黑黢黢的夜色裡越來越遠，便朝著金婉兮望了眼。她沒想到，金婉兮也正微笑地凝視著自己。

她隨之一笑道：“金小姐，今日多謝你了。”

金婉兮是早沒看湖上行船了，但她被葉潤忽地一望，忽覺難以自在。

“葉五少爺，倒也沒什麼可謝的。這天下，又不是隻你一個有良心的。”她開著玩笑，也有幾分熱剌剌的。

葉潤聽了這話，倒覺得熟悉，反而愉快。白日裡，她與金婉兮的相處，不能說有傷和氣，但總是彆扭。

她印象裡，這才是自己從前相識許久金婉兮。

“那是，那是。你金小姐哪會沒有良心。以前你爹還不是知府時，南溪城有個惡霸大財主，總做壞事，你就敢當麵罵他是個畜牲了。”

通常，葉潤討厭一個人 ，就很難與對方長時間地相處，而她儘管討厭金婉兮的嬌蠻任性，也確實和她做了許久的夥伴，大抵因為金婉兮真算是個好人。

“那可不止，我還罵過你們葉家是為富不仁的。果然，你看今天。”金婉兮噗嗤笑道。

葉潤被刺得一愣，苦笑回道：“你說得沒錯。但金知府今日對我父親的態度，真讓我詫異，以前他也不怎麼瞧得上葉家。”

“官場久了，處事就變了唄。有什麼好詫異的。他想管好南溪，和你爹便得一笑泯恩仇。

馬車停在湖邊的不遠處，葉潤和金婉兮踏著淒清的月色，緩緩地走著。

先時她們是一塊沉默，畢竟許久不見。後來，也是聽得金婉兮不經意的一問：“葉潤，你成親了？”

這個話題，葉潤以為總要扯出自己的秘密。儘管金婉兮目前的舉止看上去並不是想拿她的這個秘密為難。

“是，幾個月前成的親。”

“可……你是真心想娶那個舒小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