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如此輕忽模樣,在空蕩蕩的殿中,是尤其的紮眼。
蕭傾雪皺著眉,清渚被自己叫開以前,是左一個叮嚀,又一個囑咐,這舒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自己身為良山大當家,可沒有被誰這樣目不轉睛且地瞧著過。
如果這位舒小姐是個男子,她早就把弓拉開了,把箭搭上了。
可舒小姐是個女子,而且是個美貌得難以形容的女子,若說有什麼惡心意思,也不應該啊。蕭傾雪不免就自我懷疑起來: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臟東西?
她要伸手去擦一擦臉頰,但生生地忍住了,隻不耐煩地喝道:“喂,你看夠了沒?”
“蕭大當家,你頭上的虎皮是真的嗎?”舒琅眸光閃動,幾乎是脫口而出。
蕭傾雪一怔,自她當了良山大當家以後,殺伐手段不少,故從未有人敢這般孩子氣地待她。而這舒小姐先是往自己身上一吐,後又是毫不避忌地看著自己,雖說無禮得很,倒使她忽覺有幾分意思。畢竟她也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平時的威勢,是為了這大當家的地位,也有著幾分無可奈何。
驀地,她嘴角一揚,對這舒姑娘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過她隨即想起了對方是葉潤的妻子,這臉色又倏地冷了下去。
她傲然地哼了一聲,把眸往殿中正牆一挑,道:“看到這把弓了嗎?”
“咦!”舒琅驚訝地叫了聲,隻見前方一張太師椅後麵雪白的牆上托出了把被虎皮包裹住的長弓,其中,唯有三顆紅色寶石趁間隙露出。她隨即了然,三顆紅色寶石,與自己的匕首,清渚的寶劍是一個路數的,虎皮弓的旁邊則掛著個箭囊,裡麵插著幾支羽箭。
“那老虎傷人,當時我就是用這把弓,射了三箭,把它徹底射死的。”
舒琅聽出了蕭傾雪言語的得意,她的眼前也浮出了少女彎弓射虎的英姿,她既是佩服又是羨慕,讚這蕭傾雪不愧是那姐姐的徒弟。
她想時,已見對方把牆上的弓給解了下來,正挽著弓弦朝向自己。
舒琅一驚,本下意識閃身要躲,又以為蕭傾雪決不計要害了自己性命,便笑嘻嘻地站著更定了。
望著舒小姐不懼不動的模樣,蕭傾雪暗暗欣賞,也就把拉開的弓弦稍稍地偏了出去,她朗聲問道:“舒小姐,你不怕我拿下牆上羽箭搭上弓嗎?”
舒琅笑回道:“都說良山是個行俠仗義的好地方,我不過是不小心吐了大當家一身,大當家就要射死我,也太辜負名聲了。”
蕭傾雪冷哼一聲,把弓弦拉得“鋥”響,她凝目把舒琅的俏皮模樣盯緊,厲聲喝道:“聽我師妹所言,舒小姐心地是極善良的,所以自不必受製於我的弓下,但有朝一日,這弓上的箭一定會射穿葉潤的胸膛!”
舒琅一呆,蕭傾雪的臉上充滿了無限的憤怒和仇怨,而尤其是她談及葉潤的語氣,更恨不得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
她又是駭然又是擔心,急道:“葉潤怎麼得罪你了,你這樣恨她!”
“恨他?我隻是憎惡他!”蕭傾雪極是輕蔑,她想起往事,就恨不得除葉潤而後快,不過她並沒有多言,又直把舒琅盯住道,“舒小姐,我聽說你嫁進葉府,並非自願,而是家中欠了賭債,被逼的?”
舒琅沒想到自己當初嫁給葉潤的緣故,這蕭傾雪已然知曉,想必良山的消息很是靈通。當初,她的確被逼,可後來她亦是心甘情願地留在葉潤身邊,所以是與不是,都不再是正答。
她躊躇間,又聽蕭傾雪言說:“舒小姐,葉家如此害你,迫你,你不恨他們?”
舒琅皺眉,看來這蕭傾雪是話裡有話。
蕭傾雪觀察著舒琅麵上神色,又道:“葉府在南溪勢力不小,和官府也勾連很深,所以我不願與他們正麵交鋒,來損我們良山兵力。但如果你願意做我們良山在葉府的內應,自然便……”
“不用多言了。”舒琅高聲打斷對麵人的試探,剛才她便極是疑惑這良山把自己擄來出於何種目的,沒成想竟是想要挑撥自己對付葉家,“蕭大當家,我既在良山,葉潤必會前來,到時,你親自和她談內應之事,豈不好?”
“可笑,你以為葉潤會冒險上良山來救你?太可笑了。”蕭傾雪更是嘲諷,大笑道,“這次,你以為她幫助鐘員外一家是因為仁心仁義嗎?她不過是要借打擊謝石雄來削葉府三房勢力。從前到現在,她都是個為了自己利益,用儘心機手段的卑鄙小人罷了!”
說畢,蕭傾雪看到了舒琅的麵容上有了幾分黯然,她以為將有進展,正欲趁勢遊說,卻見眼前的少女猛地抬頭,明眸如新,她聽到對方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說道:“葉潤定會上良山救我!”
蕭傾雪心中一跳,她聽著舒琅這般不容置喙的語勢,甚至連自己都有幾分信了。
但可能嗎?上良山救人這種賠本的事,葉潤這種蠅營狗苟的人會做嗎?舒小姐啊,你不過是以貌取人,真以為葉潤如外貌一般,清風明月嗎!
她冷笑著,卻不知怎麼的,在舒琅堅定不移的目光中,隱約感到了些許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