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留他一晚,他還有用。”
“是。”
黑夜中的人撕下了偽裝已久的麵具,這不是真相被揭露,而是這片黑夜中重新裹挾上了更暗昧之事。
過了子時,齊堯澤迎著窗子躍了出去,這顆香樟樹的枯榮才是最令人生疑的,他抬手敲了敲樹乾,並不是空軀,齊堯澤從腰間掏出匕首,他需要知道這香樟樹的根是否被動了手腳。
但突然間驛站大門被敲響了。
夜半叩門,來者非奸即盜。
屋內掌了燈,昏黃的燭火不斷搖曳著,齊堯澤見狀立刻起身躲在了香樟樹後,劉恩外袍未係好,便一步一踉蹌著去開門了。
齊堯澤心中狐疑,這劉恩的腿今夜剛見之時還好好的,僅幾個時辰,怎會跛腳了?
他直直的盯著劉恩的那條腿,一直待門打開後,齊堯澤抬眼望去,這才發現門外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同福客棧的店家。
二人在門外嘀咕著什麼,可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劉恩便提著一個食盒進來了。
這店家夜半來訪,隻是為劉恩送些吃食?同福客棧與山雪驛有十裡之遙,且天寒地凍的,換做誰也不會如此。
看來這遂山就是張暗網,窩藏在此的不隻是一個小小的驛卒而已。
待劉恩回屋後,屋門便大開著,一夜也未滅燈,香樟樹離那屋子頗近,齊堯澤知道今夜是尋不出什麼了。
次日一大早,齊堯澤便回了同福客棧,還沒上二樓,便聞到了後廚煎草藥的味道,很是嗆鼻。
齊堯澤推開房門,手中提著一壺酒,一本正經地問道:“清神醫,已秋姑娘如何了?”
“你昨夜去哪裡了?”清神醫打量著他手中的那壺酒,怒氣微露,“跑去喝酒,已秋姑娘的生死你全然不顧了?”
“我昨日……”齊堯澤提起手中的酒壺,便再難想出說辭,於是盯著酒壺岔開道:“清神醫,您幫我看看這壺酒有沒有什麼問題?”
清神醫接了過來,細細嗅著,漸漸地他眉頭微微皺起,似是有些棘手。
“這酒裡好像加了什麼東西,但量極微,比起說是什麼草藥的話,倒也不太像,反而更像是……”清不予微怔,低聲說道:“承妃娘娘……不可能。”
“清神醫你是說什麼?更像是何物?”齊堯澤追問著,似是很上心。
“沒什麼,我是說更像是一種蠱,最好彆喝。”
齊堯澤見清不予的神色不太對,也沒好再多問些什麼。
“清神醫,您定是乏了,這有我照看著,您去休息吧。”
“也好。”清不予起身往外走,還沒走出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麼,“對了,你那酒是哪裡買的?”
“一位故人送的,隻是覺得新奇。”齊堯澤神色自若,哪怕是。
“哦?齊兄在遂山腳下也有故交啊,改日也引薦我認識認識。”清不予笑起來眼如彎月,更似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那是自然。”齊堯澤拱手笑著,待人走後,他垂眸望著桌上那壺酒,久久未回神,沒人知道他在謀劃著什麼。
咳咳咳——
齊堯澤回神轉身發現已秋姑娘在猛咳,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手中猛攥著被褥 ,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為什麼要拋棄我……為什麼……我恨你……”
“已秋姑娘,已秋姑娘……”齊堯澤洗了帕子放在已秋姑娘頭上,這才見好了些。
“齊大人……”白鈺婉眉間微微舒展,眼神還有些渙散,但也算是從閻王殿把人搶回來了。
“我這是在哪?”
“遂山腳下的同福客棧,你昏迷了好幾日,背著你趕路也不是辦法,就暫時先在這住下了。”齊堯澤盯著白鈺婉蒼白的臉頰,“大夫說你不是心火鬱結,所以你是,另有難言之隱。”
“我……”白鈺婉手指摩挲著被褥,支支吾吾許久也沒說出來究竟是何原因。
“齊大人,你要信我……咳咳咳……”白鈺婉眼中含淚,似是下一刻似要梨花帶雨,齊堯澤見她情緒激動,便沒再追問下去。
“你先好好養病,剩下的以後都會知道的。”齊堯澤欲起身離開,身後的白鈺婉突然開口:“其實我是中了蠱,可我不能讓四公主知道,否則朝廷不會放過我的,我隻有逃出來方有一線生機,我隻想好好活著。”
“我隻是想活著……沒有得罪任何人吧……”白鈺婉的淚大顆大顆落入枕中,漸紅的眼眸實在是令人心疼。
齊堯澤轉身勾了勾嘴角,詢問道:“那你可知你是如何中的蠱?”
“已秋……不知……”
眼前之人這般梨花帶雨,已經不能再引起他絲毫的憐憫之心了,若非她很似他的一位故人,這時的白鈺婉可能早已是具冰冷的屍體了。
況且他最厭惡說謊之人。
他再次轉過身去,冷冷地回道:“病好了就離開吧,這世間終有朝廷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