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的身影已經遠去。小扇還在咀嚼那句話:“白虎發怒,降下洪災……”書上那句讖言不禁浮現在她腦海。
白虎震怒,太常山傾,風雷不止,水漫初夷。
難道這次洪水,由白虎發怒而起?
上次祭祀,初夷人就差五件祭品,耽誤了片刻,國主也已經受過折磨,白虎為何還要發怒,降下洪水讓無辜百姓受災?
至於嗎?
過分了吧!小扇深吸一口氣,洪水無情,先幫一把是一把吧。
“我去河穀看看!”她丟下一句,徑直禦風而起,飛入雨中。
寧可歎了口氣,禦風跟上。
才隔了幾天,初夷河穀不再清澈秀美。泥黃洪流滾滾而過,幾乎快沒過堤壩。初夷人正拚命往堤上堆沙袋。細雨綿綿,人們無暇撐傘,冒著雨前仆後繼。
之前見過的那名老祭司,正跪在堤上,不停祈求白虎息怒。
還有八名身著紫袍的東霧穀弟子,分散在兩岸堤上。他們身下土堤皆有裂縫,不過縫上貼有符紙,他們正對其灌輸靈力,以保土堤安穩。
“快快!這裡又裂縫了!”一名壯漢站在土堤上怒吼,“仙長們!能不能再用法陣修補一下!”
最年長的東霧穀弟子搖頭喊道:“抽不出人手了!我們一走,就擋不住了!”
“那快填砂石!”壯漢急忙喚人。
其他人迅速搬起一筐筐砂石來填,但根本無濟於事。
“越裂越大了!快快!還有沒有!”
人們喘著粗氣,步伐沉重,卻還在不停往上填補。湍急的洪流衝刷著堤壩,砂石填進去就瞬間被衝走。水流從裂縫中汩汩鑽出,縫隙越裂越大!
“撤!快撤!要決口了!”眼見無力挽回,壯漢跳下河堤揮手大吼。大家扯起老祭司,慌忙後撤。
轟!堤壩裂開數寸寬的縫隙!洪水傾瀉而出!
百姓們撒開腳步,朝山城高處跑去。而洪水卻沒有大量湧進街巷。有人停步回看,忽然激動高呼:“快看!”
一名穿黃綠衣衫的女子正跪在堤上,雙手撐地。隨著她掌心綠光漫開,土堤中生出無數樹根,虯結纏繞,深深紮入泥土。根上抽芽長枝,散開樹葉。堤壩上那些裂開的縫隙,硬是被盤曲的樹根緊緊箍住,重新收攏了!
轉眼間,綿延兩三裡的河堤上,竟長出大片茂盛的銀杏樹林!
堤壩不再裂開,滾滾洪水從樹根下流淌遠去。
所有人都驚訝得合不攏嘴,漸漸地,大家懸著的心都放了下來。那女子站起身,老祭司率先反應過來,跪下激動喚道:“天上神女下凡來救我們了!”
剩下的人如夢初醒,紛紛跪下感激:“多謝神女娘娘!”
小扇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她站在土堤高處,看著跪拜自己的人群,頓覺慚愧……天界神女們哪會像這樣滿身泥臭,她們無論何時都很美麗,彆喊了吧大叔大娘們,太不好意思了……
但她方才消耗了大量靈力,十分疲憊,實在無力說話。對岸土堤還未加固,隨時有決口危險。她默然轉身,禦風飛向對岸。
她一言不發的反應落在百姓眼裡,頓顯高貴神秘。
隨著她落在對岸,掌下綠光漫開,高大茂盛的銀杏樹林拔地而起,猶如神跡降臨。
百姓們激動不已,“神女娘娘”的呼聲更加此起彼伏。
兩岸土堤被樹根牢牢抓住,暫無垮塌危險。連那幾個東霧穀弟子都鬆了口氣,互相傳遞著疑惑又佩服的目光。
忽然又有人喊道:“那是什麼?”
眼尖的人遙遙看到,上遊的河穀兩岸梯田,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影子!
人們紛紛踮腳望去。
時至黃昏,天色本就暗沉,再加陰雲密布,那片黑影來到近郊,大家才看清楚。
“好多妖獸!”
“每次山裡鬨災,就有妖獸來城裡搶食!”
“白虎陛下以前都會派大妖管著它們啊!這次怎麼跑來這麼多!”
百姓們又慌亂起來,紛紛往家裡跑去。
一道紫色身影從人群中一躍而出,徑直飛向城外梯田。
“寧仙長!”“是寧仙長!”
有人一眼認出了寧可,人群霎時振奮。東霧穀弟子們更是激動,紛紛掏出符紙一抖,飛身跟上。
小扇癱坐在銀杏樹下,一邊灌著靈藥,一邊看那些東霧穀弟子。好在人群都在關注他們,不然大家看到她氣喘籲籲地掏靈藥,隻怕心裡剛豎起的神女形象,就要轟然倒塌了。
她此刻耗儘了靈力,氣海乾涸至極,頭也暈。實在是,隻能坐在這觀戰了。
洪流湧自大山深處,漫過了梯田。山麓背後是黑壓壓的陰雲,許多妖獸順著河穀翻山奔來,一路啃食果樹禾苗、放養的牲畜。眼看已到近郊,一道紫光結界乍現,它們霎時撞得翻滾。
東霧穀弟子浮在空中。除了寧可,眾人皆持符篆結印。紫光越發強盛,硬生生阻住妖獸們的腳步。
他們離得太遠,百姓們隻能遠遠瞧見幾道模糊背影。樹葉隨風而動,把隱約對話聲送到小扇耳邊。
“師弟師妹,準備絞殺陣!”那位年長弟子朗聲說道。
“慢著。”寧可側首,“先用咒言陣,若無法驅離,再行絞殺。”
“遵命!”其他弟子們紛紛應和,隨即變幻陣型,以寧可為中央陣眼,其餘人分列八邊,結陣咒言。
沒化形的妖獸也有靈識,有些見再無法前進,怏怏返身離開。
小扇看在眼裡。
東霧穀與妖界毗鄰而居,界限分明,互不相乾。他們守護著人類城鎮的邊界,阻止妖族擾亂人間。若非寧可有意放過那些妖獸,它們禍及百姓,又撞到東霧穀弟子,絕無可能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