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麵對這樣的時刻不知所措。
“你小子叫什麼?”
“小子?”小舟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完完全全是個男生模樣。
在四洲的羅家村是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地方,要是女孩彆說遊到興港了,魚塘都會被男生們霸占著,村裡的長輩就更彆提了,有點錢都送男子去讀書了,女子就留在家裡帶弟弟,或是早早被父母遠嫁他鄉。大旱那年,村子的土堆堆裡埋著很多會叫喚的女嬰。
可小舟的母親是從南港下嫁來的,是讀過一點書的,她不願自己辛苦生出的娃被拉去埋在土堆堆裡,便說自己生的是男娃。
從小也是當男孩養著,一頭刺尖短發,穿著男娃的衣服,學男娃說話的腔調。
小舟拚命學習遊泳,也是為了不再這般辛苦活著,可她來了興港也依舊這般,男生的樣貌好像成為了她的武裝,能讓她更熟練地在這片新世界上活著。
她用男人的聲音說著:“我叫小舟,兄弟你呢?”
聽到兄弟後,聲音很好聽的男人冷笑了一聲。
“林海。”
“林,海,是這片大海嗎?”小舟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剛才經曆生死的那片。
林海微笑地看著小舟,“有比這更廣闊的大海。”
小舟似懂非懂著,渾身濕透的她打了個寒顫。
林海就從皮衣口袋裡拿出了自己平時用的手帕,遞給了小舟,“先擦擦吧。”
小舟接過這塊手帕,柔軟的布料是她很少能觸及的到的。
她一邊輕柔地感受著,一邊不停地說著感謝。
林海就這麼看著他。
小舟覺得奇怪,停下擦臉的手說:“我,我是來找我爹爹的。”
說完便從寬鬆的褲腰內側取出一張紙條,這是臨走前母親縫的,有一張父親住址的紙條,和零散的幾張銀票。
林海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以及被海水打濕透了,但有些字眼還是看得見,又看了看小舟說:“這個地方我知道,就在後廠區,要不,我送你過去?”
小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感激,隻好又一遍遍彎著腰說著謝謝。
兩人走到一輛黑色的小車前,林海很快上了車把隨手拿著的包往後座一放,就啟動了車,可小舟還站在原地。
他第一次見到“車”這種東西,畢竟以前坐過的代步工具隻有村子裡僅剩的一頭黃牛。
林海好奇的看著他,為何不上來,瞪著眼睛望著他。
小舟摸索著車把手,橫著拉了一下,沒拉開,又用力的往外拉了一下,還真被他猜對了。
拉開車門後,他開始拘謹,彎下腰對著林海說:“我身上都是濕的,會把你的車打濕吧?”
“沒事,我這個座墊是皮的,打濕了擦乾淨就行。”
小舟隻聽到說是牛皮的,和那頭老黃牛一樣嗎?那就不擔心了,畢竟以前在魚塘裡滾一圈都直接跑到牛背上歇著。
小舟終於安心的坐在了車內。
小舟透過車玻璃,表情驚訝又向往地看著繁華的興港,對著馬路上的車流好奇,對著十幾層的高樓好奇,對著滿大街時髦的年輕人好奇。
她把手伸出窗外,感受著興港和煦的風。
林海問道:“你是第一次來?”
小舟坐正了身子,點點頭。
“你是哪人?為什麼會在臨海上遊泳啊?”
小舟想了想後眨了眨眼逃避著說:“我,我是蛇口的,我就是練習一下遊泳,看長進了沒,誰知道......”
林海笑了笑,“像你怎麼大的毛頭小子都皮的很。”
小舟因為謊言不知道該說什麼。
沉默了一陣後,到了父親的住址,小舟學著林海的下車方式,拉開了車門。
“你快上去找你爸爸吧,濕衣服記得換。”
小舟呆呆地聽著,又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嗯。”林海一邊說著,一邊往車裡走去。
小舟擺了擺手,“再見。”
“再見。”
車子很快揚長而去,卷起的塵土模糊著小舟的視線,可他依舊把這份善意清楚地刻在心裡。
直到那輛車消失於視線內,小舟才轉身薅了薅頭發,準備去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