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蕙丹過來見了禮,並命丫鬟沏茶,然後繼續給薑老太太捏腿。
“叫你來自然是有要緊事。”薑老太太道,“你這成親也快兩個月了,對聶氏可還滿意?”
蕭淳譽不假思索道:“她挺好的,人也能乾,把府裡的事管得井井有條,也守規矩。”還越看越好看。
“守規矩?”薑老太太嗤笑一聲,“你看她今日都不來給我拜壽,這是什麼規矩?”
“咳,上午我已向外祖母解釋過,內子恰逢身子不適,這才沒來,並不是故意不來的,您莫要怪她。”蕭淳譽有點為聶蘭台叫屈。
薑老太太涼涼道:“那她大鬨醉仙樓的事你可知情?還驚動了官府,這也叫守規矩?”
蕭淳譽忙道:“醉仙樓的事我全程目睹,可以證明她委實沒有做錯什麼,外祖母是不是聽了旁人的閒言,對她有了誤會?”
薑老太太語聲嚴厲:“當日你既在場,那她如何報複那生事的婦人和湫山書院的學子,你也是知道的了?”
“知道啊,”蕭淳譽納悶,“怎麼了?”
“她那般眥睚必報、小錯大懲、狹隘刻毒,你竟沒有出麵阻止?”薑老太太臉色難看起來,“你竟縱著她如此胡為?”
蕭淳譽一臉不解:“外祖母何出此言?她沒做錯啊,是彆人先害她的,她正當反擊,怎麼能叫眥睚必報呢?何況人家一出手就想把她往死裡踩,她又沒要他們的命,哪裡狹隘刻毒了?”
他說著使勁搖頭,“外祖母,不知您從哪裡聽來的那些話,完全不符合事實,您這對內子的誤會真是大了!”
薑老太太氣得手都抖起來:“看來你已被聶氏迷惑了!旁人的事,我皆可不論,但她對丹兒做的事,我是斷不會就這麼算了!”
蕭淳譽愕然:“內子對何表妹做什麼了?”
何蕙丹聞言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目光,依舊低著頭默默給老太太捶腿。
“就是不知道她對丹兒做了什麼,我才惱火!”薑老太太不勝惱怒,“聶氏一個字不認,丹兒又一個字不說,為著不傷她的體麵,隻把委屈吞在肚子裡,叫我乾著急!”
她把初一那日何蕙丹和聶蘭台兩人在屋裡說完話,何蕙丹就回去大哭的事講了。
當然字字句句,都是指責聶蘭台欺負了人還不認賬,心疼何蕙丹受了委屈還要替她全麵子。
蕭淳譽看向何蕙丹,耐著性子道:“何表妹,內子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回去問清楚後定然秉公處置。”
何蕙丹這才抬頭,慢慢朝他看過來。
她的眉毛描得極細,透著不堪重負的嬌弱,眼睛也是狹長嫵媚的鳳眼,眼角微紅,眼中含淚,嬌豔的紅唇微微抿起,顯出一種楚楚可憐的堅忍來。
“表哥不要問了,沒有什麼。”
她纖細的脖頸緩緩搖動,姿態優美蘇徐,“我已和外祖母再三解釋過,真沒什麼,隻是她疼我,以為我受了委屈,偏要追究,我真的沒什麼事。”
她深深凝視蕭淳譽的臉,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再說,家和萬事興!”
薑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你如此柔順寬厚,碰著同樣的人,自然是皆大歡喜,碰著不知好歹的人,就隻有受苦的。我老了,護不了你幾年了,一旦我西去,你可怎麼辦呀?”
她說著也傷感起來,看著自小養大的外孫女,眼圈泛紅。
何蕙丹和蕭淳譽忙道:“外祖母定會長命百歲的!”
“譽兒,”薑老太太肅然看著蕭淳譽,“不是我對聶氏有成見,故意挑她的刺,實在是這門親事一開始就不合我的意。”
“聶氏在京中什麼名聲我也是聽過的,你父母急急定下她,我原說過不妥,奈何你父親重情義,感恩她祖母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又是外祖母,做不得主,這才讓你父母不顧旁人指點,硬定了她。她若向好,那蕭家就還有她一口飯吃,她若不向好,拚著我這把老骨頭不要,也是要拆了這樁婚的!”
說得她好像能做蕭家的主一樣。蕭淳譽簡直想不通這老太太哪來那麼大的火氣,皺眉道:“外祖母放心,內子雖然名聲不好,可人並不壞。這兩個月我暗中觀察著,她行事穩妥,不是胡作非為的人,外孫對她還算滿意,拆婚的話就請外祖母不要說了。”
薑老太太沒好氣道:“你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家,哪裡看得清後宅婦人肚子裡那些彎彎繞繞?麵上裝裝,誰不會?要緊的是肚子裡有沒有壞水!我看聶氏不是個厚道的,嘴又利,臉皮又厚,你彆被她吃死了才是!”
蕭淳譽道:“她挺厚道的,街上遇見不平的事,還會替人抱不平……”
“看來你是完全被她迷惑了!”薑老太太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她既那麼好,怎麼就你一個人看得見,旁人都看不見,難道旁人都是瞎的?”
蕭淳譽道:“那是有人陷害……”
“夠了!”薑老太太臉色發黑,“今日叫你來,不是聽你說聶氏有多好的,而是告訴你,聶氏大有問題,讓你警醒著些!自古娶妻不賢弄得家破人亡的,數也數不清,你父母不在身邊,你祖母又不肯盼你好,這些話也隻有我提點你,你要放在心上!”
“外祖母,即便內子不賢……”
蕭淳譽還待替聶蘭台爭辯幾句,薑老太太已經揮手攆人了:“你回去吧,好生記著我的話!”
何蕙丹提出去送蕭淳譽,薑老太太沒有反對。
出了鬆鶴堂沒多遠,蕭淳譽對何蕙丹道:“表妹送到這裡就行了,天氣冷,趕緊回去吧。”
瞧她嬌弱得像根柳條似的,在寒風中一顫一顫,蕭淳譽真擔心她會被吹跑。
唔,還是聶蘭台那樣的女子好些,體格強健,心誌也堅韌,冒著大風雪走幾十裡路一點事都沒有。
他本來是好心一句話,卻叫何蕙丹霎時變了臉色,美眸中一下子蓄滿眼淚。
“表哥是討厭我,所以才著急趕我走嗎?”
蕭淳譽愕然:“怎麼會,我是看你身子弱,風又大,怕你被冷風吹壞啊。”
何蕙丹含淚道:“我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麵,我想和表哥說說話,表哥卻讓我走,看來我們從前的情分果真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