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這麼覺得嗎？”

男人瞟了一眼顏玉，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鬢邊的濕發，語氣仍是輕飄飄的：

“小孩，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便宜的旅館嗎？”

“旅館？”

顏玉愣愣地重複道。

“如你所見，”男人聳聳肩，說，“我離家出走了，現在還沒找到住的地方。”

“……啊，這樣，”顏玉沒想到男人能把“離家出走”說得這樣輕描淡寫，但實話說他也不清楚附近有沒有旅店，於是他提議，“你可以從手機地圖上搜一下。”

男人說：

“我沒有手機。”

“啊？”

看來是沒有任何準備的離家出走啊，顏玉想，現在竟然還有人出門不帶手機？

“沒有手機，你買東西要怎麼付款？”

男人笑起來:

“我記得紙鈔好像還沒有完全被時代淘汰吧？”

顏玉知道自己犯了蠢，為了掩飾尷尬，他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附近的旅店，然後毫無防備心地將手機遞給男人。

男人好奇地盯了顏玉一眼，似乎是覺得顏玉單純得過分了。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睫毛撲閃著，在眼眶下方映出跳躍的陰影。

他們所在的咖啡店位於城市中心地段的商圈，周邊的旅店價格高得驚人，男人在屏幕上劃了兩下，最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算了，我還是到彆處打聽好了。”

落魄的美人很難不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儘管這個美人和他性彆相同，顏玉思忖半響，提議道：

“不如等雨停了，我帶你去我住的地方轉轉吧？那邊有價格低一點的民宿。”

男人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

“不了，我還有事情，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顏玉為自己的過分熱情而感到羞怯，他收回手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約摸是下雨天的關係，店裡也沒有什麼顧客，沒有講話聲，隻有女歌手悠悠地唱：

“Living without you is like TV in black and white.You turn me on and brought color into my life (生活無你便如彩電失色，是你令我的人生色彩斑斕)”

“When I'm around you suddenly I release.That I was blind before I saw the world through your eyes.(在你身旁時忽然意識到，借你的雙眼我才看清世界)”

過了一會兒，男人忽然眨眨眼，問顏玉：

“現在幾點了？”

顏玉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七點十五。”

“是嗎，那我該走了。”

男人扶著桌沿起身，向顏玉告彆：

“謝謝你，那麼，再見了。”

顏玉忙衝他揮揮手：

“……再見。”

他目送男人走進雨幕中，等待那灰蒙蒙的人影消失不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麵前的圓桌上，裝著熱水的一次性紙杯仍在冒著熱氣。顏玉嗅了嗅，空氣中仿佛還留有煙草的氣息，混在歌曲悠長的餘韻裡，讓他忍不住回味。

老師曾說過，一見鐘情是最美妙的超能力，這話誠不欺我。顏玉托著腮傻笑，待麵前的咖啡涼透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懊悔起來:

“哎呀，剛才竟然忘了要聯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