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州城(十八) 你不遜色於任何人……(2 / 2)

彆枝引 北島樹枝 5777 字 2024-03-30

多年過去,皇上皇後伉儷情深一如往昔。

馬車使出宮殿,一路上搖搖晃晃卻也十分安穩,臨行前在皇後殿裡吃的肚兒圓的小枝心滿意足的坐在坐褟上。

簾子外頭是瀟瀟的京城大街,叫賣聲、車馬聲喧鬨萬分,簾子裡又安靜非常。

車外的聲音逐漸在她耳旁逐漸淡去,車輪碾過秋雨後染上泥汙的水坑,被壓過的水花漾起一圈圈漣漪。

不足片刻,馬車便在京城虞府舊宅停了下來。如若說起來,小枝也有多年未回京城了。

她剛在小院裡安頓好,下午睡意昏昏沉沉,梨酒在一旁撐著下頜也快要睡著了。

‘砰砰砰’不遠的大門斷斷續續傳來敲門聲。

京城府院的小廝鮮少,零星幾個都在府內院子裡,過了片刻才有人去應門。

門外站著一位翩翩公子,一襲雪白長袍,長長的發披散在頸後,係一根同樣顏色的長發帶,手中拿著一本不知寫了什麼的本子。

他恭敬地對開門的小廝說:“請問虞尚書千金虞小枝可在府上?”

小廝打量了一下此男,“請問在下是?”

“太師府,斐安。”

小廝思量片刻,雖沒印象但見這副打扮不俗的樣子還是連連陪笑著應了,向內通傳了一聲並叫他到廳內稍坐。

須臾,

虞小枝聽聞有貴客前來拜訪,還特意點名叫了自己,被迫從即將入睡的狀態坐起來來到廳裡,心中不免含著一股被擾醒的起床氣。

那人見到小枝後,麵色瞬間展開一抹激動的神色,迫不及待想起身,又怕失了禮數最終卻還是坐了回去。

小枝掛上標準化的優雅微笑,行了個禮。

太師府的?

這就是他們說的那個,斐小公子?

壁國太師府有一三朝元老坐鎮,雖到今歲已無何實職,但畢竟親手教過兩位皇帝,當今帝王也師從斐太師,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而後代雖一代不如一代,但至最小這輩,斐家七郎斐安倒是有些微出頭的天資在身上,資質能勝過自己其餘幾個兄弟姊妹。

而這些在虞小枝耳朵裡向來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東西,也難為她記不住這號人。這些話說起來好聽,說到底不過還是一群吃祖父老本的東西。

興許是在京城庭院的舊景和麵前的真人才令她終於回想起了那些微末記憶。

她小時候本不愛讀書,曾為不駁母親顏麵硬是去上了學塾,沒成想還讀的挺好。然,不喜歡的事做的再好也不會喜歡。

記得曾經她每每想逃課時總有一個男孩死盯著她,催她去讀書。那人好像確實有些排麵,整天文縐縐的,竟和眼前這個人的影子漸漸重合。

原來他就是那個小混蛋啊!

虞小枝看著那個端坐的男人心下疑惑,等待他開口說明來意。

“小枝,沒想到一彆多年你竟出落的比曾經還要貌美幾分,早就聽聞市坊之間關於你的傳聞,我還不敢相信以前那樣可愛乖巧的女孩竟變成眾人口中的大家閨秀。”他溫潤的眼眸毫不掩飾的直視她。

小枝坐在他對側,她早已笑得有些酸,加上略帶起床氣和被吵醒的不耐,一字一句地回應道:“斐公子瞧著我像大家閨秀嗎?”

“你叫我公子?”他微微蹙眉,卻還是優雅地坐在木椅上。

虞小枝覺得他這話問的沒有道理,“你不是太師府的嗎,我何時不應叫你一聲斐公子?”

她垂眸,略帶思襯地繼續開口說:“難不成你高中了,又得了個什麼新官兒?若是無意不尊重公子,小枝在此先道歉。”

斐安微紅的唇無語地微張,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暗自腹誹道:她到底是有多不關注他啊?

半晌,他才在小枝不解的目光裡斷斷續續地開口:“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何時跟我這麼生分了?”

在斐安印象裡,自小在京城便總叫小枝一同去學塾,幾乎每日晨間他都會特意去虞府門外等她,美其名曰保護她的安全。

為此,虞夫人曾對他讚賞有加,連連稱讚他斐安是個好孩子。

想入非非之際,他沉浸在過去的思緒被小枝一句話撕開一條口子,把他扯回現實裡。

“我和你何時很熟了?”她眨著眼睛,微卷的睫毛不時輕掃,食指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點,潛藏著的不耐煩漸漸消失。

在虞小枝心裡他們確實不熟,甚至說小枝對他頗有些厭煩。

本身在學塾就無聊的很,偏還有個人時時盯著,天天柔柔弱弱如影隨形像一條難纏的蛛絲,憋得小枝更加煩悶。

斐安方才的無語變成了尷尬,他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隨後道:“我們曾經不是有多年一起上學塾的情分……”

“是啊。”她毫不避諱地說。

“那……”他正欲辯駁,卻又被虞小枝搶先。

“可也僅僅是上學塾。”她再次掛上禮貌的微笑,不給他再進一步的機會。

斐安雙手無措地從寬大的袖口裡掏出一疊紙,輕輕放在小桌上,向她那側一推。

小枝看著那疊紙,斐安示意她打開看,一邊說著:“我聽聞你擅詩書作畫,畫藝我不擅長,但我有幾本絕妙的詩本。”

她展開來,果真是一篇好詩,她猶記這還是一篇被眾多名作收藏家苦苦尋覓多時的詩本。

“這是那本《鏡思先生集》的原本?你從何處覓來的。“

找回一點自信的斐安看著她露出一抹笑,搓搓手看著她露出喜色的摸樣,和聲道:“前年父親曾出使西部,在一座祠堂遇見一位商人,見到此作,知我素來喜歡讀,便帶了回來。“

他咽了口口水,繼續說:”後來知道你喜歡,就想著拿來給你。“

小枝聽聞,含笑將詩本闔上推到他麵前,輕輕搖了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平日看的也不多。既然你愛看,何必割愛給我?“

“我……“

她見他如此,直截了當:“斐公子,我們不過是同窗了幾年,況且那時太小,小孩子記得什麼呢。“她再次浮上那幅客氣而疏遠的笑,對上他眼眸。

“小孩子怎麼就不記得了!“斐安急了,站起來對她說道:”即使才五六歲我也……”

虞小枝挑眉,唇畔掛著淺笑直視他的眼睛。他沒再繼續說下去,搓搓手竟不知她如何想的。

廳內安靜了半晌,小枝感受到他沒有再要開口的意思,便自在的起身,行了個簡單的禮。

“公子應該記得回家的路吧?那小枝就不親自送了,明日回霖州還需要準備些行裝。”

“那你下次回京城提前說,我……”

“幾十年之內我可是不會再……“她揚了揚唇,背對著他說。

公子斐安往前跟了幾步,“小枝!不知你父親有沒有向你轉達我的想法!就是你……成親……”他臉上浮現出紅暈,同時微微提高音量,朝她的背影略略失態地喊道。

虞小枝聽聞停住腳步,稍側身,唇角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說:“表達了。”

她瞥了一眼那人急切期待著的目光,輕笑出聲,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道:

“他說你也覺得酥餅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