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的手腳動不了,蕭應昀也不願給她把千機絲解了,那她自然是不能自己吃飯。
躺著吃飯實在不便,蕭應昀便稍鬆了她兩手的千機絲,讓她能夠直起上身來。
鷓鴣覺得自己像個玩物,連自己吃飯的權利都沒有。
蕭應昀坐在她身後,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拿著勺子喂她吃。
鷓鴣扭著腦袋,哼了一聲:“我又不是殘廢,不用你喂。”何況這個樣子好奇怪。
蕭應昀舀了一勺肉絲,送到她嘴邊:“不許說話,張嘴。”
好凶,鷓鴣看他一眼:“我不吃。”
“不吃你就餓著。”蕭應昀嘴上這樣說著,勺子卻一點也沒低,鷓鴣想了想,還是張了嘴。
為了賭氣餓自己的肚子,多不值啊。
見她終於肯吃了,蕭應昀便一勺接一勺,時不時幫她擦擦嘴巴。
誰也不說話,室內的氣氛怪怪的。
一會兒,鷓鴣吸了吸鼻子。
小時候,她不好好吃飯,耀之哥哥就是端著飯碗滿院子追著她喂,一勺又一勺,因為是他喂的飯,所以她會很給麵子地全部吃光,然後拍拍肚皮:“耀之哥哥,你聽到聲音了麼,我吃飽了哦。”
蕭應昀放在飯碗,冷冷地來了一句:“吃飽了嗎?”
鷓鴣低著頭:“嗯。”
他不喂了,端著茶水讓她漱口。
這次鷓鴣倒是乖乖聽話,將水吐在茶皿裡。她記起那個黑糊糊的手帕,突然問道:“我身上很臟嗎?”
蕭應昀將茶皿放在地上,聞言一怔,隨即勾了勾嘴角:“那我怎麼知道。”
他看了看她的脖子,傷口處已經結了痂,泛著淡淡的灰色。
鷓鴣又不想說話了,頭往下一倒便躺了下去。
這張拔步床夠大,蕭應昀收拾好後去屏風後換上一件褻衣,然後也躺了上去。
鷓鴣往裡縮了縮:“我要沐浴。”
蕭應昀不為所動:“今日先忍一下。”
鷓鴣不高興地偏著頭:“不要。”
蕭應昀輕笑一聲:“你要非要洗也可以,我幫你洗。”
鷓鴣不再說話了。
她看不明白蕭應昀對她到底是一個什麼心理,也許是報複的最高境界。
兩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張床上,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鷓鴣白日裡睡多了,但她現在也不能做什麼,也不知道虞蘭澤收到消息了沒有。
說起虞蘭澤,哦不,現在應該叫司空蘭澤,他可真是個幸運又不幸的人。
娘子關一戰,最為慘烈。蕭大將軍戰死,萬箭穿心。傳聞是自己的爹林義堂忌妒蕭炫的將才,便聯合虞蘭澤的爹虞惜年勾結蠻人,設計將蕭炫射殺。後來有人將書信寄於宮中,皇帝證實是林義堂筆記,便下了聖旨。
林義堂入獄,成年男子流放關外,未成年的處閹刑入宮,女眷一律沒入賤籍。
而虞惜年定為幫凶,刑而同之。這時他的夫人於氏突然來了個滴血認親,證實了虞蘭澤並非虞惜年血脈,而是出自京都的司空大族,便逃過了連坐。
此後,虞蘭澤認祖歸宗,改名為司空蘭澤,隱於京外山林。
鷓鴣不相信爹爹會因為嫉妒蕭伯父而通敵叛國,司空蘭澤自然也不信。
兩人便開始了暗中調查,以千裡音互通消息。
此時實在蹊蹺,偏偏那些書信真的是林義堂的筆記。林義堂在獄中慘死,此罪便蓋棺定論,要平反並不容易。
鷓鴣想了很久,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蕭應昀直挺躺在那裡,頭枕著胳膊,看床上的帷幔。夜半,鷓鴣突然發起熱來。蕭應昀取了一顆丹藥喂給她,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安靜下來。
這些鷓鴣都不知道,她一覺睡到天亮,想伸一伸懶腰,才發現她的手腳上還被千機絲纏著。
早飯是若鸚過來喂的,鷓鴣讓她把銀子帶走,若鸚嗯嗯啊啊了半天:“蕭大人已經給姐姐贖身了,他讓我同去府裡照顧姐姐。”
鷓鴣點點頭,看來她必須得離開這裡了,好在千裡音靠得是聲音確定位置,它應該可以找來。
晌午時蕭應昀才來,他穿了一件深黑色的官服,顯得整個人嚴肅了不少。他將千機絲打開,語氣冷漠:“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把東西收拾好,我在外麵等你。”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鷓鴣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出了醉花院的門,鷓鴣就又變回了林凝,換了一個地方囚禁。
蕭府十分氣派,但較從前的蕭宅、林宅還是差了一些。
蕭應昀把她安排在了南院,裡麵有一座假山,景色倒也算雅致。
林凝同若鸚將東西收拾妥當,便想著逛逛蕭府。若鸚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林凝卻是在找能偷偷遛出去的狗洞。
轉了一圈並沒有什麼收獲,林凝拉著若鸚往回走,看到一個熟人。
棲書坐在陰涼裡抬眼看著她們,見林凝看過來,他哼了一聲,非常故意地翻了個大白眼。
他是蕭應昀的貼身小廝,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是看著他們兩人繞青梅弄竹馬。
物是人非,他麵對著林大小姐,眼裡隻剩了鄙夷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