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一聲“師父”把練武人詫異的四下尋找,在一排低矮的灌木叢前發現一個十歲大點的小孩,長得十分瘦弱,精神頭倒挺足,他指著自己問:“你是在喊我?”
韓維走上前幾步躬身作揖:“我叫譚昭,是這裡花匠譚駝之子。方才看見師父練武,拳法氣勢驍勁,劍招磅礴奔放,我不由得入迷。”
被一個孩子如此盛讚,練武人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尷尬,摸摸胡子爽朗笑問:“看來你懂點武藝,很喜歡是不是?”
韓維是兩年前聽聞此人的大名,遙不可及的俠客就在眼前,聲音有點發抖: “請先生收我為徒,教我武藝,教我用劍。”
隻當是孩子的玩笑話或是仰慕之情,那漢子擼了下赤/裸的雙臂用渾厚的聲音回他:“你往後退幾步,待我教你幾招。”
小孩確實退了幾步,卻“咚”的一聲跪伏在地堅定的央求:“先生,我並非一時興起要學武,請先生收我為徒。”
練武人被孩子莽撞行為驚了一跳,何故行此大禮,一把扯著他細瘦的胳膊給拎起來,問:“你知我是何人?你又為何要習武?”
“先生必是盧侯府的正都尉仲先生,譚昭來盧府快四年了,聽過很多先生的英勇事跡,深知先生武藝高強,手中的劍更是出神入化,還有您刺殺秦相邦手下司馬輝一事,譚昭雖從未見過先生,但您已經是我心中的第一俠士!”
仲昆見他說的頭頭是道,想來是關注自己已久,滿心好奇:“你如此莽撞地跳出來說要拜我為師?我雖是盧侯府的人,卻也是個劍客,向來獨來獨往,十有九天不在府中駐留,更彆說收人為徒了,我也從不收徒。你要是真喜歡習武就在一旁看我練幾招,拜師的事不行。”
韓維見他拒絕的乾脆,情急之下出於討好,從懷中掏出匕首奉在手心說:“先生不要瞧我是個孩子言語輕微,我是真心想學功夫,將來跟您一樣做個俠義之客,若先生肯收我為徒,願將此刀送於先生,它是我現在最重要的東西。”
人小鬼大的孩子,說起話有模有樣,仲昆對他產生幾分興趣,抱臂上下打量著他,那雙眼睛十分清亮,透著一股清冷氣,態度堅硬。
仲昆盯著他的眼睛想的並不是如何拒絕,而是收做徒弟後要怎麼教他,他在做師父這事情上確實是個新手。
接過韓維奉在手心的刀,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刀刃是純鋼所製,刀柄兩麵各鑲嵌一顆小綠寶石,看外觀也知道不是把普通的刀。
他將匕首飛速切向身側的一根粗枝,竟沒費吹灰之力,再細看此刀時,刀柄處有個明顯人為刮去仍然能識得的“韓”字。
仲昆俯視韓維,沉著臉問:“你抬起頭來,剛才說你叫什麼,誰人之子?”
韓維抬起頭回道:“譚昭,譚駝之子。”
“這真是你的刀?”
“是我的。”
仲都尉暗道:要麼這刀不是他的,要麼就是他在撒謊 ,又問:“你為什麼要學武?”
“像您一樣做個執劍行俠之人。”
“俠客要行正義之事做忠君之人,你想做我徒弟,是現在就要對我說謊嗎?”
韓維看著眼前一直仰慕的俠客,內心掙紮不安。
家破人亡後,四年來他和譚駝再也沒有提起過那件事,哪怕是父母的忌日也從未祭奠過,譚叔一直希望那件事永遠翻去,盼著他像個普通孩子平安長大。
那件事越是不提起,壓抑在他心中越是深沉,不敢哭不敢提,對父母和兄長的思念之情隱藏在心底。長久的壓抑和仇恨使他越來越沉默,已沒有事情能激起他心中的漣漪。
可是,他從沒忘記過要找到仇人,他要拎起刀劍弄清楚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前的仲昆,是有一段時間裡每個楚人茶餘飯後都會談起的人,聽說七八年前他手握一把利劍直闖司馬府,連殺十二人後將司馬輝斬於廳堂,全身上下隻受了點皮肉傷。
韓維知道仲昆是個聲名遠揚忠勇果敢的人,是否值得把秘密說出?握緊拳頭看著仲昆,輕聲問:“先生聽說過四年前國都韓家被滅一事?”
仲昆在腦中迅速搜羅那件事的零碎記憶,驚訝道:“你說的是韓國尉韓郢?”
韓維道:“他是我父親。”
仲昆知道朝堂黃陵侯的六個得力助手,韓郢便是其中之一,雖從未謀麵,卻一直聽說韓郢為人正直,胸懷大義。坊間傳言韓郢偷了南螺珠被人告發,後又不知何故死在了路上。因他偷珠誤事,致使沒有及時服用“知命”丸的泰申君不久一命嗚呼,故這一兩年齊國在楚地邊境總是毛手毛腳。
韓維繼續說道:“我本叫韓維,因隱藏身世才改名譚昭。父親枉死後我隨管家譚叔一路躲藏,來到盧侯府苟且偷生。我兄長因追查事情真相至今生死不明,韓家被抄掉後,一夜之間府中上下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我想要跟著先生學一身本領,想追查當年真相,親自手刃了仇人。”
仲昆在他麵前蹲下,拍著他的肩膀問:“你現在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