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暇之時,韓維就坐在花圃旁的河邊發呆,他將鐘吾與喬臨溪有關的事在腦海中反複回憶,全是她明朗的笑顏。她伸手拍去他前襟的灰塵時,動作自然大方,說不出的暖意,這個動作他僅在父母身上看見過。
喬臨溪贈送的金蠶隨時藏在胸口位置,夜晚翻身睡覺被金蠶硌到過幾次,迷迷糊糊中掏出金蠶一握在手中,醒來時發現手中的東西又覺得羞慚,生怕旁人窺探了這個秘密,“我的魂已丟,不知她在郢都做什麼,可能又在擺弄她的劍。”樂極之時又想起自己未完的大事,不免喟然歎息:“我有何資格奢想兒女情長?”
一個月後,仲昆奉命去郢都複命季瑕一事始末,他讓韓維隨己一同前往。這正合韓維的心意,匆忙收拾東西隨時出發,出發那日天未亮就起床洗漱,一直坐在床前挨了一個時辰才天明。第一次類似這樣的積極還要追蹤到十歲時被盧珂揍到發燒那次,師父心疼他,要帶他外出遊山玩水,也是半夜就起床坐著,等到天明。
韓維原打算去郢都的一路上打聽赤靈,出發前一晚海棠命人送來一個盒子。他打開盒子,裡麵一格一格整齊的擺了六朵赤靈,看外表確實像普通的菌。他坐在桌前盯著精致的盒子發愣,不知用哪種方法才能使海棠開心,左思右想,還得是絹帕,海棠向來是手不離帕。
去郢都一路上韓維快馬加鞭,把跟在後麵的師父累得夠嗆。
仲昆捶著老腰,不得不承認自己已不能跟年輕體健的徒弟“策馬奔騰”,他必須馬上找間逆旅休息,問徒弟:“維兒,你這麼急著趕去郢都是為何啊,我帶任務的人都沒你心急?”
韓維爽朗一笑:“您老跑不動了啊?師父記得在捉季瑕時,被連陸重傷的姑娘?”
“姑娘?哪裡什麼姑娘?”仲昆疑惑不解。
韓維道:“那姑娘向來喜好男裝。當時情急,師父若是細看便知她是個姑娘。”
仲昆畢竟有年紀,一點就懂,嗬嗬笑道:“你如此急切,是為了見那位姑娘?她在鐘吾被傷,你急著去郢都,這中間有什麼聯係?”
“那日助您一起對付季瑕的男子,就是姚禮的外甥喬原。四年前我們在姚府落腳,宴席上都見過。我要見的姑娘正是喬原之妹。她傷到臂膀留下疤痕,我準備給那位姑娘送藥去。”
仲昆挺欣慰徒兒在男女之事上能開竅,可是轉念一想,又皺眉問:“對不相乾的人倒如此關心,海棠姑娘那裡怎麼交代?”
韓維:“怎麼師父也這樣想,盧府的人若是知道我對海棠有心,想擼我皮的人恐怕又多了幾個。”
師父:“那日他們匆忙離開,我倒沒注意到二人是姚家的外甥,看來此趟去郢都要專程登門拜謝了。”
韓維:“這個倒也不必。這位姑娘的來曆複雜,刻意登門拜謝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師父:“什麼來曆,連拜謝都會引起麻煩。”
“她叫喬臨溪,幾年前我跟您提起撿過一個孩子,她正是被遺棄在林中的棄兒。那年喬原也在現場,因他沒有兄弟姊妹,就把嬰孩抱回去養大成人。兄妹二人寄居在舅家多年,府中難免有看她礙眼之人,若是我們特意登門拜謝,反倒使她成了眾人議論的話題,恐怕又惹許多麻煩。”
師父:“還有這樣的身世。那你可單獨拜會,私下賞她些金銀。”
韓維笑道:“賞她金銀?師父,她在姚府也是衣食無憂,畢竟是喬原的妹妹。”
仲昆也覺得剛才的建議不是很明智,嗬嗬笑了一通。
韓維:“師父,我還有一個疑惑。臨溪姑娘曾將一塊玉佩拿與我看,上麵刻有小字已被喬原削去,我看那塊玉並不普通,翠綠剔透,其上雕琢一隻桐雀戲珠,像這樣的玉紋都是什麼人家所有?”
仲昆吃驚問:“桐雀戲珠紋?你可看清了?”
韓維見師父臉色有變,對喬臨溪的來曆越發好奇擔憂,他道:“喬原不肯輕易讓她拿出,又削去字跡,這很讓人起疑,所以我把那玉看的清清楚楚,確實是桐雀啄珠。”
仲昆:“桐雀圖騰為王族所有。確定是那位姑娘的玉?”
韓維震驚不已,回答的小心翼翼:“說是她母親的遺物隻是喬原的說辭,臨溪並不能確定。”
師父:“若是你沒看錯,中間應該還有其他緣故,帶有桐雀圖騰的物件必是王族之物。她自己都不確定玉的來處,你也不要妄加猜測。或許是她從某處撿來的東西,對你說了謊。”
經師父這麼一說,韓維久久難安,想必喬原已從玉上得知臨溪身份,怕她惹禍上身故而削去字跡,究竟刻了什麼文字會令他如此擔心。王公貴族那麼多,難道喬臨溪會是哪個侯爺之女?
十八年來民間也並無關於王宮後族遺失丟棄女嬰的傳言。既然喬原極力隱藏她身份,定有他的思慮,喬臨溪就是姚府普普通通的姑娘。
此趟來郢都,韓維下定決心追查當年韓府遭難一事。幾年前他從韓府挖出來的箱子裡,帶走一個包裹,裡麵有一些父親的私人信函,決定先從父親生前的摯友或同僚查起。
四年前來郢都時攜帶八盆古柏,路上用了一個月行程,這次韓維和仲昆輕裝簡行,三日就到郢都。他們先找間逆旅安頓下,仲昆詢問韓維的意見:“先去拜訪姚工正還是等複命後再去?”
韓維笑道:“師父讓我選,我肯定是想先去姚府。”
仲昆會意,點點頭道:“行,那我們下拜帖給姚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