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維放下酒杯悄聲道:“上次你給我看的玉佩能不能借我一個晚上,明早給你,我想給師父他老人家認一認。”
喬臨溪拿出玉來交到他手中,笑說:“你們越神秘兮兮,我對此玉越抱有不詳的感覺。”
“彆胡說。若是不詳,你母親為何又把它放在你身上。”
她望月搖頭歎息:“不知,其實我好想看看我娘長什麼樣,是什麼人,為何將我遺棄。”
“我猜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如此,那我就更心疼她了。”
月已升至頭頂,夜風有初秋的涼意,酒香與風纏繞,清香撲鼻,韓維用左手托頭不語,臨溪伏於桌上不言,周圍靜謐無聲,忽然從牆外穿來粗糙的老鴰聲,臨溪驚了一下,打個哈欠道:“回去吧,時辰不早了。”
韓維突然又想起一事:“光顧著和你說話,把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臨溪精神大振,低聲叫道:“啊,還有重要的事,今晚你說的話我得回去琢磨一夜。”
“我想看看你手臂上的傷痕。”
她沉吟片刻,將袖子輕輕挽起,露出玉一樣的臂膀。韓維蹲身在她腳邊,兩指碰上那道觸目心驚的刀疤,姑娘的手臂和身體輕微一顫,很快就鎮定下。
他輕柔地替她把袖子放下:“你為我留下這道疤,我很愧疚。赤靈我已找到,按李老先生的囑托每日敷一次,不要懈怠,若有效果我再為你尋些。”
從小到大受人眼色,喬臨溪的心思敏感細膩,受人丁點恩惠就銘記於心湧泉相報,韓維的關心令她感動不安,好像自己的存在還承不了他的大恩,竭力推辭道:“連我大哥都找不到的東西用在我身上真要糟蹋了,我並不在意這條刀疤,不想受你的恩惠,赤靈那麼貴重,你讓我何時才能還得起啊?”
韓維見她急促的模樣實在可愛,笑道:“赤靈是盧府的海棠姑娘送我的,這份恩是我欠她的,你救我兩次,我也欠你。”
從他口中聽過幾次海棠的為人,臨溪真切的感覺到素未謀麵的海棠是個完美無瑕的金枝玉葉,對她充滿羨慕和好感,“真是位好姐姐,你回去一定替我好好謝謝她。她喜歡什麼,我也想給她挑份小禮。”
這個問題韓維經常思考,因為他每外出一次就要思考一次,得帶點什麼給海棠。七八年了也沒確定海棠究竟喜歡什麼,她種花、賞花、畫花,也喜歡製藥,這些喜好似乎沒有像樣的替代物可以作為禮送出手,最終說出一個令喬臨溪懷疑的答案:“她喜歡絹帕,無數絹帕。”
“這,這,你確定……我不信。”
***
韓維回到下榻之處一見到師父,就將喬臨溪的半塊殘玉遞給他甄彆。
仲昆把玉放在油燈下眯眼細看,眉頭越皺越緊,摸著胡須揣度它背後的主人,沉聲道:“這塊玉來頭不小。”
韓維緊盯師父,不敢輕易出聲。
“令尹之下的人,誰敢輕易帶桐雀紋的玉飾招搖過市?”
“師父的意思是這塊玉的主人必是令尹、諸侯及王室所有。”
“不錯。這丫頭的來頭可疑啊!”
韓維舉著玉在油燈下翻來覆去的尋找,恨不能把喬原削去的字跡從玉中挖出來,研究半天隻得收起玉寬慰自己:“興許,此玉是她母親撿來的。”
大清早,就有個丫頭敲開臨溪的院門,把赤靈送到她跟前。
喬臨溪坐在桌邊細細觀摩六朵金貴的赤靈,喜不自勝。昨夜飲酒回來後很快就睡下,這會她才認真回想昨夜韓維說的所有話,還像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裝赤靈的盒蓋上粘著一封請帖,她展開請帖,上書:
綰綰惠鑒
輕秋氣爽,秋雨梧桐。
我初來乍到,巷道不熟,十分想念張記烤鴨,你需儘地主之誼攜異鄉生人共遊郢都。
譚柏崖謹奉
拿著請帖站在窗前笑了半天,對清晨就過來叫她起床用膳的姚青青道:“譚昭才是傻子,哪裡有逼著主人帶他同遊的理?”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姚青青看在眼中,忍了半天,憂思道:“你真的和他定了終身?你喜歡他?你了解他的為人嗎?當初你不過是拿他的名頭拒婚,怎麼認起真來了?”
喬臨溪臉頰緋紅,囁嚅道:“他在郢都人生地不熟,隻是讓我做個導向。還有姑爺的稱呼隻是場誤會,你彆跟著眾人起疑。”
青青把她按在梳妝台前替她盤上利落的發髻,看著鏡中心思純淨的傻丫頭,她生性毛躁、調皮,從小就與彆的姑娘都不同,心卻是赤誠滾燙的,但願她遇見的是真心實意的男人。
喬臨溪走出後小門,見韓維倚在一棵歪斜的樹上等候,她挺起脊背神態自若走過去。
韓維一見她出來,忙站直身體,看她衣裳與昨日不同,向前走兩步打趣道:“昨日還是淑女,今日又穿成小少俠?”
“外出穿成這樣方便些。”她站在韓維麵前把他從頭到腳也打量一遍,往日他手不離劍,一身勁裝乾練利索,今日一改常態並未帶劍,穿玄青色直裾,外罩月白無袖大氅,儒雅清俊,氣質與之前截然不同,忍不住誇道:“你今日,格外清簡皎然。”
“那你還怕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