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發,韓維做好萬全的準備,衣物被褥、糧食、草藥、瓦煲等一應俱全,收拾好後對堆滿東西的馬車拍拍手上灰塵,滿足地說道:“就算困在荒郊野外也能撐上三五日。”
他沒想過若是他獨身一人,輕裝簡行,會節省更多的時間到南楚境內,準備東西時隻想到一路上若是沒有喬臨溪這個“累贅”又會多孤寂清冷。兩人趕著破舊的馬車緩緩前行,好在喬臨溪除了不能掌控的生病外,性子倒十分堅韌,沿途一句喊累的話都沒說。
寒風凜冽,趕車的自然是韓維,他戴著一頂鬥笠,束著袖口,外罩大氅,乾淨利索的一身裝扮,既有行俠者的果斷,又兼一身溫和的儒者之氣,他一心直奔南楚,沿途的千山萬壑,江河湖海全然不在目中。
越往南方前進氣侯越溫暖舒適,山一點點變綠,景色逐漸秀麗,把一路上荒蕪枯敗的景象甩在身後。一路上可把喬臨溪看的眼花繚亂,她坐在韓維身側,像隻山中剛捉出來的猴子,坐立不安、新奇無限,每經過一處漂亮的景致口中隻顧著“哇——”再蹦不出其他的詞,有了馬車,連堪狼也做回人,舒暢的臥在車中。
天氣暖和後,喬臨溪比出發之時更顯得歡呼雀躍,周邊是看不儘的他鄉景色,傳進耳中的是耕牛與山雀聲。韓維見她沒有一刻能老老實實坐在自己身邊,不停的笑著搖頭,可能頭一回出來的人都會這般興奮吧。
行至一處竹林時,從竹林傳出悠揚的笛聲,喬臨溪靜下心聽著笛聲直到離開那片竹林才感歎道:“以前跟青青識字,看得‘江上北風苦,空山笛音寂’,並不能想那笛聲能有多寂寞,方才聞著,頓覺心裡平靜無比,甚至還有點傷感。”
韓維見她還沉醉在笛音中,立即停下馬車,從包袱裡掏出一根竹笛,在指間旋轉幾圈,笑著對她說:“我見小孩還沒聽過癮,我也會一點,要不要聽聽,不過可沒剛才林中高人吹的好。”
臨溪坐正身體笑道:“公子請吧。這一路要是能常聽笛聲,一定能解路上的疲憊辛勞,真是妙哉。”她側著頭望著背對自己的韓維,看不清他吹笛時的表情。
但是他的笛聲清亮悠遠又哀婉綿長,似飄飄零零的落花,又似深夜獨行的路人,細長的雙手在竹笛上輕柔的撥弄,伴著西沉的落日她聽出了其中的哀傷,他過去的孤寂仿佛隨著笛聲一點點跑了出來。
良久,韓維放下笛子轉過身對臨溪說道:“見笑了,隻有這首曲子我能信手拈來。”
臨溪:“是你自己編的曲子吧,可有名字?”
“沒有。”
“那我給它起個名字,《琢夜》如何?”
他把名字念了兩邊,笑道:“嗯,好名字。”
“方才聽著笛聲,我好像能感覺到你小時候的夜很漫長。”
他凝視她清亮眼睛,能與她相遇相識真是件幸事,輕笑道:“那時候確實會覺得孤獨。”
“你常思念你父母親?”
“不儘然,心情鬱結時也會吹一吹。”
馬車慢慢行駛,緊趕慢趕走了近二十日到南楚境內。南楚氣候溫暖,山明水秀,與此時的北方冬日像是兩副日月。喬臨溪和韓維在一處熱鬨的郡縣停留,打聽羽山的方向。
他們在一人煙熱鬨處下了馬車,韓維忽發現喬臨溪的後裙裾上沾了一點血跡,慌忙拿起衣擺問:“你受傷了?”
喬臨溪扭著腰拉過那片衣裾,尖叫一聲,頓時羞的麵耳赤紅,一把從他手中奪下衣裳,在他臉上留下妥妥的一掌。
這一巴掌雖力道不重,卻讓韓維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她,剛想問為什麼,她已經匆忙鑽進馬車,半晌才隔著擋簾說:“你身邊都是男人,所以不懂這些。還不快找個地方落腳?”
韓維似懂非懂回應道:“哦,這就去找。”等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後趕車的手也有點發慌,又覺得剛才那一幕十分有意思,更害羞的應該是馬車內的姑娘。
韓維猶豫了半天想替她解圍,隔著一層簾子道:“我知道這回事,隻是從來沒遇到過,我看見那個……有點擔心你。你不必拘束、害羞,我不會同旁人講。”
喬臨溪尷尬的摳著手指,催促道:“不要多言,趕好你的馬車。你我男女有彆,此趟出來我太大意了。”
韓維找了家雅靜的客棧,下車時,他迅速脫下氅衣替她遮擋,嘴角的笑意總下不去,而後靜坐在堂中等候她洗漱乾淨出來。
已到南楚境內,不必似之前風塵仆仆的趕路,喬臨溪換了身柔美可親的女子便服,模樣白淨秀氣,不但韓維多看幾眼,連看見她的當地人都紛紛側目,當地人膚色較黑,可能這也是她引人注目的原因。郢都的服飾與南楚的不同,二人通身都散發著外地人的氣息。
韓維替她倒了杯茶輕輕端到麵前:“此趟路程真的難為你了,直到了南楚,才見你臉色有點紅潤。”
臨溪還在為之前一幕難為情,低頭喝茶水軟聲道:“是我願意外出闖蕩,沒覺得辛苦。”
韓維:“我已經打聽過羽山的方向,那人說羽山需再往南走上兩天,會遇到一片湖泊,湖泊中央能見到的小島便是羽山。隻是那裡人跡罕至,我們在此休息幾日,等你養好身體……”
剛說到這,臨溪咬著牙怒目而視。
他趕忙改口:“等我們都休息好養足精神,再去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