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身的疲憊,聲音也有點啞:“他的病來的太快,我有些措手不及,一點準備都沒有。”
“譚叔不是你的父親,對吧?”
韓維震驚地看著她。
“我聽過靈邵喊你少主。譚叔是你從前的仆人對嗎,他想對你好想扮演你的父親,可是他又跨不過橫在你們主仆間的距離,所以他這個父親太奇怪,至少我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父子,他待你太客氣了,你究竟是誰?”
韓維皺眉回想他與譚叔之間的關係,譚叔用敦厚樸實的微弱能力將他養大,他則對他敬愛有加,從沒有覺得哪裡不正常。
“也許很多人都懷疑過,隻是覺得沒必要去打聽,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呢,從哪裡來?”
韓維企圖岔過這個話題,又想起與她從小到大的情誼,不忍再相瞞:“他確實不是我父親,對我的養育和父親已沒有差彆,譚叔從前是我們韓家的管家……”
他輕描淡寫把曾經發生的事儘數相告。
海棠欲伸出手安慰他,所做的動作卻是把手往袖子裡攏了下:“小時候雖知道你與靈邵是兄弟,可是你們二人明顯不同,靈邵行事畏首畏尾,而你向來不卑不亢。有些刻在骨子裡的東西無法改變,可見你並非出生在寒苦人家。你曾經總說有未完的大事要做,是指報仇這事?”
韓維點點頭,道:“今夜我們隻看雪,不說那些不快的事情了。”
兩人都沉默不言,望著輕柔的雪花從灰暗的空中緩緩落下。韓維因兩人間的沉默慢慢拘束起來,他有很多話要跟海棠說清楚。哪知海棠伸手接了幾片薄雪,輕聲道:“我的婚期已經定下了。”
韓維猛然轉首看著她,她秀麗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可是雙眸騙了人,那雙哀愁、悲傷的眼輕掃過韓維的目光。
他的心和雙腿一樣沉重,滿心的愧疚和不忍。海棠的心意他一直都明白且婉拒,從最初因為報仇的阻礙到身份上的差彆,再到後來認識喬臨溪後知道什麼是兩情相悅。隔了很久他才問:“是夏恒嗎?”
海棠笑的很勉強:“這一年來夏公子日日登門拜訪,刮風下雨也沒落下,我就是鐵石心腸也會被他一片真心感動,你說對吧?”
“夏恒品貌無雙,也隻有他能配得上你。”
海棠哀愁的雙目忽轉變成一瞬的怒火:“哪怕是剛才,我還抱著希望,以為說出婚期你會阻止、會抓住我不讓我嫁人。”
怒火稍縱即逝,轉而成晶瑩的淚水,她盯著他,有怒氣、有心碎、有哀怨,這男人為什麼就不能喜歡上自己。母親也許說的對,感情的事情並不是自己真心就能得到,也許月老真沒有把紅線係在她與譚昭之間,不然,那個遠隔千裡外的姑娘為何能走進譚昭的心中?等婚後,她就要失去十幾年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這個人不再和自己有牽連。
韓維蠢笨的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從袖中掏出帕子為她擦去眼淚。海棠推開他的手道:“我想再哭一次。”
“海棠……”
“我已成了他人口中的老姑娘,連嫂子都敢取笑我,說我嫁不出去,在祈盼比夏恒更好的郎君。婚姻不都是父母之命嗎,一輩子也很短暫。我拚命讓自己想清楚,又能有幾個人找到真心實意兩情相悅的感情,我爹爹和娘親相處了幾十年也和和睦睦,我也會和他們一樣。”
韓維用力握住海棠的手腕,歉疚真誠的說:“你寬容大度,心地善良,你會比你母親更美滿,即使你嫁了人,我始終是你如兄似弟的親人。”
海棠做最後的掙紮,凝視著他:“我不要你做我兄弟。”
雪已經停了,周圍靜的出奇,從鬆枝上滑下一大塊雪,砸在地上濺開了花。海棠明白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很遠很遠,就不要再去勉強他了,也許夏恒才是自己的良配。她悄悄拭去眼淚,試著輕笑一下才輕快地問:“那個姑娘是什麼樣的人?上次你管我要赤靈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來著。”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二人之間突然多了幾分生疏和距離,再沒有年少時的無憂和閒暇,一個在拒絕某種看不見的東西,一個又在期望那種看不見的東西,每次見麵和相處總是壓抑而不舒暢,剛才海棠的語氣一瞬間將他們拉入無憂的年少時。韓維見她笑了,揪起的心緩緩舒展,他問:“你希望我提到她嗎?”
“跟我說說吧,一定是個美人吧。”
“她貌不及你,也不及你溫婉可人,卻是一個灑脫隨性的女子。”
海棠冷冷一笑:“你喜歡她哪裡?”
韓維略頓一下,認真的說:“她灑脫不拘小節,愛笑有膽識,她即便是個女人,也可與我成為道合的知己。”
海棠沉默許久道:“我又嫉妒又高興你能找到喜愛的女子。我出嫁那日,你背我上轎吧?”
女子出閣那日,至親的兄弟會背著姊妹上轎。從小相伴長大的姑娘即將出閣,韓維縱是十分難過卻又無可奈何,背姊妹上轎這樣的殊榮交由他來,令他心境又沉重幾分,他拉起海棠的手承諾道:“我以後就是你的娘家兄弟!”
海棠笑笑:“不做我弟弟那能怎麼辦,你又不肯做騎在馬上接我的郎君。”
提著燈籠來尋主子的隨從漸漸近了,韓維扶起海棠,為她整理好披風,說:“夜很深了,早些回去吧。”
海棠道:“你知道你哪裡值得我喜歡嗎?旁人都知你冷若冰霜不苟言笑,隻有我知道你很溫柔。罷了,我就要回去了,明日我再去看看譚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