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回暖,苗圃旁那條河的冰已慢慢融化,漸漸的,河邊的柳也開了綠意。譚駝憑著要見李偃人頭的意誌撐到了三月,如韓維所言,望著苗圃綠意滿滿的花卉盆景和微寒中盛開的一株株廣玉蘭,他感覺自己好像又恢複了以往的精力。他知道海棠即將要出嫁時,不免替韓維又神傷惋惜一番。
海棠嫁人,心中酸澀的也有韓維,他甚至弄不清自己因何難過。
海棠出嫁那一天,黃道吉日,喬臨溪被召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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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臨溪進宮前一天,喬原帶著幾名侍衛及國君的手書回到姚府。府中有人歡喜有人擔憂,喜的是那些丫頭、下人猜測府中將要出貴人,也能沾沾喜氣得點喜錢。憂的是姚禮、喬原,姚禮坐立難安幾個月也沒猜透喬臨溪為何會被召進宮。
幾個月裡喬原也鬥膽兩次上前麵見國君,誠惶誠恐問喬臨溪進宮的理由,國君皆笑而不答。
同行的侍衛安慰他:“都尉長不必過分擔心,倘若是壞事,國君豈會親自寫下手諭再命您接妹妹進宮?”喬原滿臉憂色,他們認定的好事在他看來也許是壞事。
宮中來的宮女捧上幾套華貴衣裳及頭飾供喬臨溪試穿佩戴,她把細膩柔順的衣裳一一摸過,拎起一件黛藍的衣裳問:“國君有沒有強製我穿上這些?”宮女疑惑的搖搖頭。
“那我就穿自己便服,這些原樣帶回宮中去吧。”
喬原跟在她身後憂心難安:“見了國君一定要謹言慎行,姚府的身家性命都係在你身上,想明白了再說話,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就裝傻充楞。”
“我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如果真如外麵人所言,國君選我是要做粉黛、姬人又該如何?”
“我也心煩意亂,若真選你做粉黛姬人,那我們隻能拚死堵上一把,把你的公主身份說出來。”又歎口氣說:“私養皇室公主也是死罪,何況能證明你身份的玉也丟了,此趟橫豎都不是好事情。”
他來回踱步想不出個應對的法子:“進了宮我會全程護在你身後,不管什麼危險都有我在。”
臨溪見他臉色因焦躁變得黑而紅,笑道:“國君也沒什麼了不起,或許還是我兄長咧。春日明媚,保不住是宮裡人無趣煩悶想找些粗俗快意的人陪他們賞花。我一女子整日不出大門能得罪誰,舅舅的工正也做的懶懶散散,誰懶得去構陷他。放寬心,我向來吉星高照。”
她隻能用話去寬慰兄長,心中的忐忑隻有她自己明白,她數著日子盼歲首,盼燕歸,盼到現在的百花齊開,韓維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她希望他能在身邊,他說過要做自己最需要的人,可他這不就是食言了。
天剛佛曉,姚青青就開始幫臨溪梳洗打扮點綴妝容,淺淺入鬢的黛青眉,一汪清泉似的眸子,最有點睛之筆的是她插在發髻上鮮紅的喜鵲步搖釵,將她臉龐襯得更柔和白淨。姚青青轉著圈打量她,一把拔了步搖釵:“你不該打扮成這樣,後宮粉黛見了要嫉妒,尤其這支釵不能戴。”
喬臨溪阻止道:“彆的都行,這支釵我一定要戴。它是譚昭所贈,戴著以期它能給我點膽量。”青青沒有再說話,又替她把釵戴上,此趟進宮她的憂慮並不必臨溪少。
喬臨溪在喬原的護送下坐上馬車向王宮駛去。
正崇宮殿宏偉高大,青磚碧瓦,正殿後麵一道高牆把大殿與嬪妃們的宮殿和廂室隔開。喬臨溪在宮門外走下馬車,低頭大步流星往正崇宮殿方向走去,喬原一把拉住她的膀子,咳嗽一聲,悄聲道:“步伐小一點。”
“我故意的,國君見我如此粗俗,可能甩甩手就讓我回去了。”
“不是去大殿,大殿是百官奏議大事的地方,我們繞過大殿走側門,先去皇後的清和宮。”
“我開始怕了,腿有點抖,拳頭也握不起來。國君長什麼樣?嚇人嗎?”
喬原拍拍她的肩道:“不要慌,我會在你身後。國君親和近人,彆怕。”
喬原所說的側門比姚府的正門還高大,朱色大門鑲著黑金色邊,門上虎首銅環赫赫生威。因時辰過早,清和宮廳內隻有幾個宮女的身影,喬原道:“估計要等等了,還沒到辰時,皇後應該還在用早膳。”
約莫到了巳時,一名宮女緩緩走來,把喬臨溪領進大廳,喬原不便進內,站在殿外守著。臨溪低著頭,聽見一片環佩叮當,一聲悅耳輕柔的聲音道:“把頭抬起來。”
喬臨溪大方利落把頭抬起來,因不敢直視皇後,用垂眸的餘光瞥了一眼,不禁暗想:“皇後真雍容華貴。”皇後氣質溫婉,笑聲動聽,她笑著招手:“向前走幾步。”
臨溪暗自揣度:皇後這樣好心情,看來進宮不是因為壞事。她又向前走幾步,剛要行禮,宦官通報國君到了。跟著國君進來的還有喬原,有兄長在身邊她瞬間就來了底氣。
待楚君落座後喬臨溪才行禮。他坐在書案前冷麵盯著她,仿佛看的還不夠清楚,又從座上起身,幾步跨到她麵前,勾起她的臉龐又看了一番。這一動作,弄的臨溪和喬原心裡毛躁恐慌:“如何是好,難道真的要選來做後宮粉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