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了百裡天偶爾放假的時候會和母親一起回來，平時他鮮少與父母聯係。父母對他的關心無非是學業上的，可是百裡夜非常清楚自己並不能完成他們的期待。

因為百裡夫婦僅僅是小學畢業，他們將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希望他們可以代替自己取得更高的學曆。

可百裡夜注定是個失望，沒有那個能力完成父母的期待。所幸現在有了百裡天，百裡夫妻的希望也就相應地轉移到小兒子身上。

“又出去瘋了？”張蕊聞到百裡夜身上的各種酒味、煙味、香水味，對大兒子的生活作風實在不能苟同。她和百裡父是白手起家，年輕的時候窮怕了，對兒子向來不會吝嗇。她可以負責任地說，隻要是百裡夜想要的，他們都可以拚儘一切的到手。可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接受百裡夜在成年之前就開始過著紙醉金迷，完全放縱自己的日子。

百裡夜怔了一下，母親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他的生活了，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開心，還是應該在意母親語氣裡的輕視，“嗯，晚上和同學聚餐，喝了點啤酒。”

“和程家那小子？”

百裡夜這次可以非常清楚地聽到母親語氣裡的不屑。

讓他突然覺得頭有點痛，“嗯。”

百裡家和程家小時候是鄰居，不過程父五年前和程誌的生母離婚，並改娶了比程誌沒大幾歲的小蜜後，兩家的關係就逐漸疏遠了。張蕊看不上程父的始亂終棄，也怕自己的老公會被傳染 ，勒令讓百裡向鵬減少私下和程父的見麵。

百裡家的公司遷移後，更是隻有百裡夜和程誌還有聯係。

張蕊蹙了下眉，“你少和程家那小子的玩，有其父必有其子，和他在一起學不了什麼好的。”

“嗯，知道了。”這種話百裡夜並不是第一次聽百裡母說，剛開始他還會回兩句嘴，畢竟兩個人是發小。可是這幾年程誌的情況，讓他雖然不想同意母親，但也很難否認。

“每次說你就隻會嗯嗯嗯，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百裡母提高了聲音，對大兒子吊兒郎當的態度非常不滿意，“你已經17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每天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完全不為未來考慮！你說說你以後要做什麼？你看看你的成績，是個什麼東西！”

百裡夜突然覺得有些諷刺，上次見到他媽已經是快一年前的事了，電話也沒有打過幾次，對自己的生活對方也完全不會過問。可是每次見麵，母親又總是表現出對百裡夜現狀強烈的不滿。如果真的在乎他，不應該至少多問問他的情況關心他一下嗎？

而今天，他的手上有著明顯的傷痕，母親卻像完全沒看到一樣。

算了，他也不想讓張蕊知道自己又在學校打架了。即使不是他的錯，但是隻要是違反紀律的事，在張蕊的眼裡，就是他百裡夜的問題。

“我知道了。”百裡夜並不想和母親吵架，起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我有點累了，先回房睡覺了。”

“每次說你兩句就跑了，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張蕊的聲音從背後冷冷的傳了過來，可是百裡夜的腳步並沒有停頓哪怕一秒。

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百裡夜將自己扔到了床上，一股無形的壓力蔓延至全身。

他拿出手機，想要給誰發個消息緩解心中的煩悶，可是把好友列表翻了3次他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他的朋友很多，甚至很多自稱是他朋友的人，他根本連人家名字都叫不上來的人也算是他的“朋友”。但是每次到了這種時刻，他又連一個可以聊天的朋友都沒有。

真諷刺。

心情更加煩悶了，他將手機丟到一邊，麵朝下抱著枕頭。

本想就這樣直接睡了，百裡夜真的連一個小手指都不想動了，可是聞到自己身上的各種味道他還是忍不住去洗了個澡。

雖然這個家平時隻有他一個人，可是隻有在自己的房間裡，他才真正覺得是自己的地方。而他並不想這裡沾染上那些，母親所謂的，莫名其妙的味道。

從房間裡的獨立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身上清爽的感覺讓他好受了不少。

他走出房間想去廚房倒杯水，喝過酒以後喉嚨總是特彆容易乾澀。

“你什麼時候回來？”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客廳的方向傳來，百裡夜知道她是在和自己的父親通話。

百裡天應該已經回房間休息了，雖然在自己麵前無所謂，但是父母都會默契的儘量不在弟弟麵前吵架。

隻有在母親和弟弟回來的時候，父親才會抽空回家，不然就是一個人在外地忙著公司的事情。百裡母一兩個月還會給自己打個電話，而父親則是除非真的在他麵前，根本不會搭理他。

“我告訴你，你回來就回來，彆帶著外麵的小妖精一起。小天還小，不需要知道你那些鶯鶯燕燕的事。”張蕊微怒的聲音傳到了二樓百裡夜的耳朵裡。

百裡夜並不是非常清楚父親是不是真的在外麵養了情人，畢竟他從來沒有在父親身邊見過任何除了母親之外的女人。可是張蕊卻好像非常篤定，經常在和百裡夜通電話的時候問他知不知道些什麼。他不知道究竟是父親真的出軌了，還是母親太多疑了，雖然這個家也隻剩下表麵的和諧，他也還是希望可以維持住這份表麵。

後麵的話百裡夜並沒有聽到，失去了喝水的欲望，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覺得那份消失了沒多久的壓力又卷土而來，甚至和之前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莫名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想了想，百裡夜才從已經快要遺忘的記憶裡想起來。是那個從門裡探出頭的身影。

回想起初識的那天，百裡夜隻是對這個事無巨細都要向家人報告孩子有點興趣，畢竟那種關心是他的人生中不曾體驗過的。他小時候多麼希望父母可以施舍給他一點點的關心，可是好像從來都沒有過。

躺在床上，百裡夜覺得好累。父母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奢望過他們的陪伴。可是當母親真的和他同處一個屋簷下，即使還不足兩個小時，他已經開始覺得窒息了。

他又想到一個靠坐在樹下的沉靜的身影。雖然和他在音樂練習室外見到的身影完全不同，一個戒備一個冷淡，但是在這一刻卻重疊了。消瘦的身材，不算高的身高，與世隔絕的狀態。有那麼一瞬間，百裡夜將兩個身影在腦海裡重疊了。

腦子裡充滿了亂七八糟的想法，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

百裡夜其實算是個睡眠質量很好的人，往常的他除非整個人從床上滾下去，很難把他吵醒。

可是他偶爾會做噩夢，那是最讓他痛苦的事，沒有之一。

從小到大的各種事情像走馬燈一樣出現在夢裡，有他小時候在家一個人靠在窗邊等著父母回家的畫麵，也有和一群不知道是什麼人坐在昏暗的包廂裡的畫麵。但是所有模糊且真實的畫麵裡，最終停留在同一個模糊的影子上。夢中的百裡夜沒有辦法分辨這個影子是一個人影還是一個物體的影子，他隻知道自己看著那個影子非常難受，好像整個心都要被撕裂了一樣。

醒了之後百裡夜覺得好像比睡之前更累了，不隻是身體上的累，還有那種仿佛在夢裡和不知名的人拚搏了一夜後的累。

陽光從沒有關緊的窗簾中照射進來，那一條亮光正好照在百裡夜的臉上，他左右翻滾了一下也沒有躲過它。沒辦法，百裡夜隻好把被子拉過頭，他實在不想去上學。

腦子不清醒就算了，手關節上的隱隱作痛也讓他不想麵對現實。

剛準備繼續睡，他想起來昨晚母親和弟弟回來了。

沒辦法，他總不能母親回家後的第一天就翹課，況且前一天還出了事。

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百裡夜煩躁的不行。

他沒有什麼做夢的經驗，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做夢之後都像他這樣，如果是的話，那也太可憐了。

身上的不適百裡夜還可以忍受，但是想到需要麵對母親的，他就立刻身心俱疲。

下樓的時候，保姆阿姨已經做好了早飯。而張蕊和百裡天因為昨晚剛回國還在倒時差，所以還在睡覺。看到沒有人的飯廳，百裡夜鬆了口氣，他真的不想再頭腦不清的情況下和母親吵架。

張姨聽到有人下樓的聲音，從廚房出來見是百裡夜，“大少爺醒了啊，吃點早飯嗎？”

張姨和他有個默契，隻有百裡父母回家的時候張姨才會叫他“大少爺”，平時隻叫他“小夜”。雖然父母從沒要求過在家裡做事的人如何稱呼他們，可是大家都是打工的，肯定是怎麼好聽怎麼說。

然而即使和百裡夜不親近，張姨卻非常非常心疼他。她在這個家也工作近10年了，親眼看著百裡夜從小一個人在家等待父母歸來的落寞樣子，雖然身份不對，她也儘自己所能讓百裡夜體會家人的溫暖。

“嗯，粥和小籠包就好。”百裡夜偏好中式早餐，不喜歡吃吐司鬆餅那些東西。

“好。”他每天吃的比較多，張姨早就準備好了，直接從廚房裡端了出來，“沒睡好嗎？你臉色不太好。”

“嗯。”百裡夜頭疼地根本不想多說話。

張姨擔心地看著百裡夜：“要不要吃點藥？”

百裡夜看著一臉擔憂的張姨，突然發現原來還是有人關心自己的，隻可惜這個人不是自己的父母：“沒事，一會就好了。”

張姨也不勉強，她知道百裡夜是非常有主見的孩子，隻是叮囑百裡夜記得把粥都喝了，早飯不能不吃好等等。

百裡夜確實沒什麼胃口，不過還是勉強自己把早餐都吃完了。

剛要起身去學校，張姨拿著一瓶鮮榨果汁從廚房走出來，遞給百裡夜：“這是提神的果汁，你喝點。知道你不喜歡喝亂七八糟的果汁蔬菜汁，裡麵隻有獼猴桃、橙子和一點薄荷葉，沒什麼奇怪的味道。”

百裡夜愣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謝謝張姨。”

張姨笑眯眯的拍拍百裡夜的手，“謝什麼，快去上學吧，彆遲到了。”

百裡夜並不是特彆感性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的夢沒睡好的緣故，感覺今天格外脆弱。

在校門口正好碰到程誌，對方看到他也立刻跑過來了：“夜哥你這臉色也太難看了，身上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百裡夜根本沒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一個石晨宇，根本不值得他浪費腦細胞。他搖搖頭，“我媽和我弟昨晚回來了。”

程誌立刻懂了，“那你最近還是老實點吧。”

“嗯。最近彆找我出去了，我放學就回家。”百裡夜喝了一口張姨做的果汁，味道確實不錯。

“明白。”程誌轉念一想，“不對啊，你弟現在有假嗎？這不剛開學。”

“說是公司有事。”

程誌和百裡夜一樣對家裡的生意完全不關心，不過他是因為一心隻想做一個在家收錢的股東。

“對了，馬上國慶了，你有什麼安排嗎？”相比百裡夜家複雜的家庭情況，程誌還是對放假比較感興趣。

“吃飯、睡覺、看電影。”百裡夜是沒什麼計劃的，他連馬上要放假了都沒想起來。

“你媽他們到時候要是回去了，咱出去玩吧。”一提到玩程誌就來了興致。

“人山人海的你去哪玩。”百裡夜倒是沒什麼興趣。

“咱不去人多的地方不就得了，前兩天我聽我爸說附近有個私人小島，預約製的，可以去看看。”

“咱倆去島上度假？”光是想到那個可能百裡夜就覺得窒息，一定會被迫聽很多程誌和不同女生的故事。

“叫上羅毅和沈天南一起。”

百裡夜對帶上羅毅和沈天南沒什麼意見，畢竟人多點熱鬨，“你還叫妹子嗎？”

“不叫了，這次咱們男生聚會。”程誌雖然喜歡帶上女生，可是要過夜的話就比較麻煩，還是幾個男生方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