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鬨鐘準時響起。
鐘離念一整晚都沒有睡好，頻繁的做夢，都是一些他不懂的畫麵。
醒來之後那些畫麵變得模糊，他唯一能記得的隻有自己當時害怕的心情。
可是醒來之後卻不記得自己究竟怕的是什麼。
再看了看手機，鐘離念還是沒有收到百裡夜的短信。
不安的感覺再次浮現。
他決定去百裡夜家看看。
走到百裡夜的公寓所在的小區，一路上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讓他稍微安心一點。
小區門衛崗，鐘離念對立麵執勤的保安笑了笑，“我能上去嗎？”
保安小哥見過鐘離念很多次了，知道他是來找誰的，“你上去也沒用，業主這幾天都沒有回來。上次見到他好像也有一個星期了。”
鐘離念來的時候也沒抱太大的希望，百裡夜說過父母在柳市的這兩周他會回彆墅住，所以沒回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我能上去看看嗎？”
但鐘離念還是想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可以，業主說過您來的話可以自由進出。”保安說。
鐘離念對保安點點頭，走向百裡夜的公寓。
可是每邁出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仿佛有什麼洪水猛獸在那扇門後等著他。
他用百裡夜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這時他笑了一下。
這還是第一次他自己用備用鑰匙開門，之前每次來的時候，不是百裡夜帶他進門，就是在門後等著他。
門後確實沒有什麼洪水猛獸，但是確實是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
百裡夜所有的私人東西都不見了。
他跑去書房，百裡夜買的坐墊、抱枕、玩偶，統統不見了。房間裡隻剩下乾乾淨淨的書桌和書架。
臥室裡也是一樣的情況，衣服、飾品都沒有了。
床上蓋著防灰塵的白色床單。
檢查過公寓的每個角落，鐘離念站在客廳中停住了。
反應了幾秒，他衝出了大門，狂奔到保安亭。
“大哥，你知道這幾天有搬家公司進來過嗎？”鐘離念氣喘籲籲地問。
保安亭裡的還是剛剛放他進去的男人，見鐘離念這樣，有些驚訝，“前幾天應該沒有，昨天晚上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不是我當班。”
“那您能幫我問問昨晚當班的保安嗎？幫我問問有沒有搬家公司進來？”鐘離念的聲音有些發抖。
保安也被鐘離念搞得有些緊張，連忙說，“好，你等我打個電話。彆著急。”
保安轉身去和昨晚當班的同事打電話。
這幾分鐘是鐘離念人生中最長的幾分鐘，他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您好，”保安的聲音讓他似乎抓到了一絲稻草，“我和同事確認過了。昨天沒有搬家公司，但是確實有業主搬家。就是您朋友家。”
最後一句話將鐘離念推進了深淵。
百裡夜離開了。
沒有告訴他就離開了。
鐘離念不相信，百裡夜怎麼可能一句話都不和他說就離開這裡。
他手忙腳亂地翻找自己的書包，想要找到手機。
可是手不停地發抖，什麼都拿不住。
翻了3次包都沒有找到手機。
最後他才想起來，手機一直在他外套口袋裡。
終於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鐘離念怎麼也按不到電話簿，急的汗滴到了手機上。
終於，他點開了電話簿，找到百裡夜的號碼。他看著自己的手拿著手機，慢慢抖到耳邊。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
鐘離念不死心，再撥通了一次。
“對不起……”
不知道打了幾次電話，可是聽筒裡始終隻有關機提醒。
最後，鐘離念找到沈天南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短短響了幾聲，他聽到了一個像是沒睡醒的聲音：“小念？”
“是我，對不起，這麼早給你打電話。你有和百裡夜聯係嗎？我在他家，他的東西都搬走了。你知道為什麼嗎？”鐘離念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你慢慢說。”沈天南的聲音清醒了不少，“我昨天沒聯係夜哥，你等一下，我給程誌打個電話問一下。你先不要著急，等我消息。”
“好，有消息馬上聯係我好嗎？”鐘離念急忙說。
“好，你先不要緊張，也許是他家有什麼事沒來得及和你說。我先去問問。我馬上給你回電話。”沈天南安慰道。
“好，麻煩你了。”掛了電話，鐘離念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他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衝去百裡夜家的彆墅。
雖然他確實想這樣做。
鐘離念收拾了自己散落了一地的作業、筆記本、卷子，背上書包後，行屍走肉一般地離開了這個小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時間還早，去學校校門都還沒開。可是不去學校，他還能去哪裡？
渾渾噩噩，鐘離念走到他和百裡夜一起吃過幾次的早餐店。他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點了幾樣兩人之前吃過的東西，坐到他們之前一起坐過的位置上。
看著對麵空著的座位，鐘離念有些慌神。
沒有人給他擦碗筷，沒有人看著他他吃東西，沒有人替他吃完他吃不下的所有東西。
“今天一個人來？”老板娘還記得這個長相清冷的大男孩，也記得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帥氣的男生。
“嗯。”鐘離念應道。
老板娘倒是沒有被鐘離念的低氣壓擊退，“你先坐一下，馬上就好了。你朋友沒一起來嗎？”
“他……有事。”鐘離念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裡。
“我看你每次來都吃不多啊。看你點這麼多，還以為你朋友要來呢。他倒是每次都把所有的東西吃完。”老板娘擦了擦鐘離念坐的桌子。
鐘離念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不知道在彆人眼裡他和百裡夜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是不是覺得百裡夜一直在照顧他？
在他們在一起的三個多月裡，百裡夜確實一直在照顧他，關心他。
可他又為百裡夜做了什麼呢？好像並沒有什麼。
他膽小。
他懦弱。
他享受著百裡夜的保護。
可又不能提供任何保護。
味如嚼蠟地吃完了桌子上的所有食物，鐘離念隻覺得自己的肚子快要破掉了。
這些東西幾乎是他兩天的分量了
但是他還是把所有東西都吃完了，因為他不想看到桌子上有任何剩下的東西。
那隻會提醒他百裡夜不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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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是真的嗎？”
那人是誰啊？”
“不認識啊。”
“聽說是樂隊的。”
“還是重點班的！”
鐘離念越接近學校，越能感受到周圍的目光。
可是他沒有心情去想這些眼神是什麼意思。
校門口，沈天南和顧雁北攔住了他，“你今天彆去上課了。先請假吧。”
“南哥，你找到夜哥了嗎？”一直沒接到沈天南的電話，鐘離念見到對方的時候隻覺得看到了救命稻草。
“……沒有。我給程誌也打過電話了，他也說沒聯係上夜哥。”兩個人拉著鐘離念到一旁。
“是嗎……”一句話又抽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如果連程誌都找不到百裡夜，那自己還能去哪裡找？
他再次感受到了無助。
“小念，你今天先回家吧。我看你狀態不太好，反正最近學校也沒什麼事。先回去休息吧。”顧雁北說。
“發生什麼了？”鐘離念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會攔住他的路。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沈天南才開口：“有人把你和夜哥的照片貼在榮譽牆上。很多人都看到了。你先避一避吧。”
鐘離念聽到“照片”兩個字，就算他再不知世事，也知道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可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什麼照片？”
“你們……接吻的照片。”
顧雁北覺得這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太殘忍了。
鐘離念清楚感覺到自己心跳停止，“……什麼？”
“我們早上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沈天南儘量以安慰的口吻說，“不知道誰偷拍的你們的照片，很多人都看到了。”
鐘離念這一早上經曆的太多了，他不知道那件事更讓他難受。
男朋友沒有任何前兆就消失？
還是突然在全校麵前被出櫃？
“先回家休息幾天吧。”經曆過出櫃的兩個人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他們當時隻是對父母家人出櫃，就已經鬨到兩人分彆了近兩年。
鐘離念現在是在全校麵前被出櫃。
沒有人知道他即將麵對什麼。
“我沒事。”鐘離念也不能解釋自己是怎樣想的，他隻是不想再躲了，不想隻是被百裡夜保護。
洛冰高中雖然並不像彆的高中那樣對早戀管得那麼嚴，但是畢竟這次是有人公然把兩個男生的親密照貼在了榮譽牆上。
他走進校門，忽略了公告牌前麵聚集的同學，徑直走向一班教室。
雖然照片已經被拿掉了，但是不少學生拍了照片，已經在貼吧和各種年級群裡造成不小的轟動。
1班的學生還是幾乎都是藝術生，他們對八卦比普通學生的敏感度要少一些。
畢竟同性戀對於藝術生來說並不是什麼新聞。
可是不代表他們沒有好奇心。
鐘離念在學校的存在感非常低，低到幾乎沒有什麼人認識他。
可是就在今天，好像全校幾千人都認識他了。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感受到那麼多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陣子和百裡夜出雙入對，他以為他稍微習慣了一點彆人探究的目光。可是事實證明，他的適應能力並沒有自己想象的好。
“鐘離念，你來一下辦公室。”任曼青站在教室門口說。
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
鐘離念站起身，跟在班主任後麵到了辦公室。
身後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鐘離念卻完全聽不清。
辦公室裡麵沒有其他老師，進去之後任曼青關上了門。
“坐吧。”任曼青坐下後示意鐘離念。
鐘離念看向她的辦公桌，已經被拿下來的以自己為主角的照片整整齊齊放在那裡。
“你的……照片被人貼在榮譽牆上的事你知道了吧？”她神情複雜地看著鐘離念。
任曼青挺喜歡鐘離念的，雖然是藝術班的，但文化課成績挺好的。
雖然性格有點陰沉，也沒有什麼特彆好的朋友，但也不會主動惹事。
沒想到第一次惹事是被石晨宇打到住院，第二次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