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鐘離念有些反胃，他努力控製自己，不想讓母親更擔心。

可最後還是沒忍住，翻湧而上的惡心感讓他頭暈眼花。

甩開攙扶著自己的母親和姐姐的手，鐘離念衝進了急診室外的廁所。

跌跌撞撞跑到馬桶旁，他再也忍不住，對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

他昨天一天就早上吃了早點，雖然吃多了，但畢竟也過了24小時了。

現在居然還能吐出來。

自己這是什麼消化係統。

一直到吐到胃裡已經沒有東西，甚至連酸水都沒有了，隻能對著馬桶乾嘔。

“小念！你沒事吧！小念！”鐘離晴和鐘離思聽著裡麵的動靜卻不能進去，隻能站在廁所外麵乾著急。

鐘離思找到急診室的一個男醫生，“我弟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衝進廁所吐了。他今天早上剛暈倒，能不能麻煩您進去看他一下。”

“好，不要著急。”醫生立刻衝進廁所，就聽到還在乾嘔的鐘離念。

他沒有立刻出手，而是站在鐘離念身後出聲，“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

鐘離念終於壓下了胃裡的翻湧，看到身後的男人是醫生，聲音非常沙啞，“聞到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就特彆惡心。”

確認鐘離念沒有其他病痛，醫生這才把他扶起來，“之前有沒有過同樣的事？”

“沒有。”鐘離念在洗手台漱了口洗了臉。

“小念你沒事吧？”鐘離晴看到兒子終於出來了，連忙伸手接過他。“他沒事吧？”她轉向後麵的醫生。

“你們先去掛個號，應該沒什麼大事。”醫生沒多說什麼。

鐘離念的臉色非常差，整個人感覺一碰就要倒了。

“好，謝謝您。”鐘離晴扶著鐘離念到等候區，讓女兒陪著他，自己再去掛號。

母親離開後，鐘離思神色複雜地看著弟弟。糾結了一番，她還是問出口了自己的疑惑，“那個人，是百裡夜嗎？”

鐘離念瞬間僵住了。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姐姐，而看到姐姐的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她什麼都知道了。

“不要告訴媽媽好不好？”鐘離念哀求鐘離思。

在問出口前鐘離思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猜錯了，可是弟弟居然就這樣承認了。

她對鐘離念喜歡的人是誰，接吻的人是誰沒有意見，但是如果那個人是她不認識的人，會讓這整件事更好接受。

況且，百裡夜。

隻是當個遠觀的小迷妹是一回事，但實際接觸對方又是另一回事。

先不說百裡夜的家庭背景根本就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小市民能理解的，就是他自己身上背著的一堆不知道真假的桃花債也是他們惹不起的。

有些人看看就好。

不行就妄想一下。

但是不應該接近。

這次的事也是一樣，誰知道是不是他們閒著無聊的公子哥找樂子。

“為什麼啊？”鐘離思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也是母親的疑惑。

鐘離念終於說了和母親問他的時候不同的話，“我不知道。他對我特彆好，特彆特彆好，我就……”

感情的事怎麼能解釋的清楚，更何況是他和百裡夜這種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感情。

他也問過自己到底喜歡百裡夜什麼，但最後的結果也隻是覺得他和彆人不一樣。

也許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百裡夜就已經是不同的存在了。

“你……能改嗎？”鐘離思不會歧視鐘離念，畢竟她自己偶爾也會看看同人文什麼的，但是她也不想弟弟選擇一條難走的路。

鐘離念輕輕歎了口氣，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要改什麼。我隻是喜歡一個人而已。隻不過他剛好是個男生而已。”

“那他呢？這件事他打算怎麼辦？”鐘離思已經看過照片了，對於隻有弟弟被拍得清清楚楚的事抱有一定的懷疑。

萬一所有的事都是百裡夜設下的局，就等著自己這個傻弟弟跳進去呢？

“他……”不見了。

鐘離晴拿著掛號單匆匆趕回兒女身邊，兩人非常有默契地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

“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鐘離晴抓過鐘離念的手緊緊握在自己的手裡。

她剛剛去掛號的時候，才想起來之前鐘離念住院的時候醫生說他身體上的問題。

在她怨恨自己的兒子變成……的時候，她也無法不心疼自己的兒子。

“沒有。”鐘離念沒有辦法看向母親，他怕再看到昨天那種厭惡的眼神。

鐘離晴歎了口氣，“哪裡不舒服要說，拖得時間越久越麻煩。”

“我……”鐘離念悄悄瞥了母親一眼，“就是……胃有點空。”

“你剛吐過，最好先彆吃東西。”鐘離晴拍拍兒子的手，“等一下檢查完，再看醫生說能吃什麼吧。”

“好。”鐘離念乖乖點頭。

鐘離念做了幾個常規檢查，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最後的結果和之前的檢查結果差不多，營養不良加胃潰瘍。

惟一的區彆就是這次鐘離念聽到了檢查結果。

“為什麼會胃潰瘍？”鐘離念知道營養不良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吃得太少，可是他不知道胃潰瘍的原因是什麼。

坐班醫生一邊寫單子一邊說，“你這種屬於壓力造成的，要說養好也容易，控製情緒，不要讓自己壓力太大就可以。你現在在讀高中是吧？”醫生抬頭看了鐘離念一眼，“高中生壓力大挺正常的，所以不用太擔心。”

“他最近吃飯有什麼忌口嗎？”鐘離晴問。

“吃清淡點就可以了，沒有什麼特彆需要注意的。今天可以先吃點流食，不要給胃造成太大壓力。”醫生說。

鐘離晴點點頭，又問：“那他今天早上暈倒是什麼原因？”

“這次檢查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彆的原因，有點低血糖。”醫生翻了翻手裡的幾張檢查單，“今天早上吃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鐘離念說。

“昨天一天吃什麼了？”醫生繼續問。

鐘離念看了看母親，再看向醫生，“早上吃了。”

“中午晚上呢？”

“……沒吃。”

醫生停了筆看向鐘離念，“前天呢？”

鐘離念又看了母親一眼，“晚上在學校食堂吃了點。”

醫生雙手合十，一掃之前輕鬆的神情，“吃了點是吃了多少？”

鐘離念再看了母親一樣，“吃了點……青菜……”

醫生歎了口氣，盯著鐘離念看。後者被看到全身不自在，蒼白地解釋道：“前天我們樂隊有比賽，我有點緊張，就沒什麼胃口。”

“那你平時的飯量呢？”醫生沒有讓鐘離念打過這個馬虎眼。

鐘離念隻有早餐會和母親和姐姐一起吃，她們也知道他吃的比較少，但是這麼多年都是這樣也就沒當回事。

鐘離晴看著兒子的眼神複雜了起來。

鐘離念知道這個問題躲不過去了，隻好說：“早餐我都有好好吃，午飯有的時候太忙了就……不吃，晚飯……也會吃。”

其實前陣子百裡夜每天都會陪他吃中飯和晚飯，他吃的雖然也是不多，但好歹都有吃。

最近因為百裡夜的父母回來了，他又和程誌他們中午打打籃球晚上聚聚餐，兩個人就沒有一直膩在一起。

也因為這樣，鐘離念最近幾乎都沒有好好吃飯。

醫生直直看著鐘離念幾秒，又看向鐘離晴和鐘離思，最後看回鐘離念，“你是一個正在長身體的16歲高中男生，你知道你三餐一定要吃，甚至需要加餐嗎？高中生是非常耗費腦力的，可你形容的飯量，還不足一個同年紀男生一半的攝取量。”

“我就是……最近壓力有點大……”鐘離念又瞥了母親一眼，最後低下頭誰也不敢看了，“最近有點吃不下東西……隻是最近……”

“現在還不算太嚴重，儘量緩解壓力源，多吃點東西應該就會好。”醫生又問了一句，“壓力是因為學業嗎？你現在……高二，還不用有太大壓力。家裡也不要給孩子施加太大壓力。”醫生對鐘離晴點點頭。

可是掛號室裡的其他三個人聽到這裡臉色都難看了幾分。

尤其是鐘離晴。

“就是學習……還有樂隊……就是這樣。”鐘離念連忙出聲，不想讓母親再多想。“我以後肯定會多吃點，沒事的。”他轉向母親，握住她的手，“我沒事的。”

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母親顫抖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