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怎麼了？”Melody小跑過來問。
“盤子摔了。”百裡夜有些懵地愣在原地。
不知道怎麼回事，手滑了一下，就把盤子摔了。
他甚至都沒看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
“你沒事吧？沒紮到吧？”Melody有些緊張地問。
百裡夜和Theo看起來差不多，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應該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要不Melody也不會這麼緊張，就怕他們明明本來沒什麼事，卻會不小心傷到自己。
“沒事，我收拾一下。”百裡夜蹲下身就開始撿盤子的碎片。
Melody嚇得連忙拉住他的衣服，“你彆用手，紮到手了。”
可是已經太晚了，百裡夜的食指已經開始滴血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破的傷口似乎還非常大，幾秒鐘的時間，已經暈染了一個手掌大小的地方。
“你快去處理一下傷口！”Melody抽了兩張擦手紙緊緊壓在百裡夜的傷口上，不讓血液繼續流失。
百裡夜沒想到隻不過是摔破個盤子而已，居然能紮出這麼大一個傷口，連疼痛感都沒來得及感覺到。
他一路被Melody拉著到休息室，沒想到她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力氣倒是不小。
“你坐下，我拿急救箱。”
休息室裡隻有一個非常窄的兩人沙發，百裡夜坐在一邊，Melody從櫃子裡找出急救箱後坐到了他旁邊。
不過麵對緊急的情況，兩個人都沒有注意他們距離有多近。
意識到之後百裡夜才發現，他的食指幾乎都能感覺到Melody的呼吸。
她先用棉簽沾了點酒精，緊張地看了百裡夜一眼，“我給你消消毒，可能有點疼，你忍著點。”
傷口有點深，酒精壓上去的瞬間，百裡夜確實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疼痛。
但是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Melody小心翼翼地幫百裡夜處理好傷口，最後再仔仔細細地包紮好，這才鬆了口氣，“好了。”
她應該很習慣給人處理傷口，包紮的比鐘離念熟練很多，最後的結也係的很漂亮。
“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Melody擔心地問。“我幫你和經理說一下？”
“沒事。”百裡夜說。
說完他留下Melody，先行離開了休息室。
百裡夜打碎的盤子以及他流下的血跡依然像他們離開時那樣，其他人並沒有幫他打掃乾淨的意思。
雖然在這家咖啡廳打工的時間不長，百裡夜已經能感覺到這裡的氣氛和雨後的氣氛完全不一樣。
這裡的每個人都是能少做一點絕對少做一點，完全不會主動分擔彆人的工作。
即使看到他受傷，也隻有Melody一個人關心他，其他人都仿佛沒有看到似的。
不過Melody的性格大概就是如此。
即使是彆人硬把不喜歡的工作推給她，她也都是笑著接受。
他好像從來沒有看過她生氣或者發脾氣的樣子。
百裡夜不敢再貿然地去收拾破碎的盤子，先戴了一副橡膠手套才敢伸出手。
他把碎片收拾到一個小垃圾袋裡，為了不讓其他人受傷，還特地再包了一層垃圾袋，又在上麵寫上裡麵是陶瓷碎片才扔進垃圾桶裡。
這些事放在以前他是完全不知道要怎樣處理的，畢竟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
不過剛好前幾天在學校的公告欄上看到相關的小知識，不僅有玻璃碎片，還有各種危險物品的處理方式。
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看來國外的教育也沒有那麼沒用。
“你確定沒事嗎？臉色也不太好。”收拾完包紮用的東西，Melody也回到店裡。
“沒事，放心。”
他這時在想到，自己剛才好像不太禮貌。
人家好心好意為他包紮，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離開了。
“剛剛，謝謝。”他有些彆扭的開口。
他不擅長道謝，以前也幾乎沒有道過謝。
即使是麵對最照顧他很久的張姨，他也幾乎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這也是鐘離念對他的影響。
想到這裡，百裡夜心裡有些不踏實。
他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心卻有個聲音告訴他，鐘離念出事了。
趁著店裡沒有客人，他偷偷拿出手機登上了微信。
可是鐘離念的朋友圈始終沒有更新過，還停留在獲獎時候的照片。
他又登上了Q·Q，看到鐘離念給他發的消息又多了一條，應該是他每天慣例發的消息。
程誌給他發的消息也多了幾條，但是他並沒有在意。
留言板裡多了一條消息，是程誌發的。
正覺得奇怪，打開留言板，百裡夜才明白自己心悸的原因。
程誌：今天scy開庭
原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
那他心悸的原因……難道是鐘離念真的發生了什麼？
在這一刻，百裡夜瘋狂地想要知道鐘離念的消息。
雖然他每天總會想起鐘離念幾十次，但是今天這種情況卻似乎是第一次。
他點開程誌的聊天框。
他剛離開的時候，程誌幾乎每天都給他發幾十條消息轟炸他，仿佛就是想要把他炸出來一樣。
之後是一段時間的空白。
應該是因為他一直沒有回複，甚至沒有看消息，所以程誌也就沒再繼續發了。
重新開始給他發消息是三天前的事。
程誌：他媽的嚴律竟然說姓石的可能要用鐘離念和你的事說是鐘離念騷擾他！
回憶了一下，百裡夜才想起來“嚴律”是誰。
他隻見過嚴律師幾次，也是鐘離念剛出事時候的事了。
但他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時，就覺得他應該是可以信任的。
如果嚴律師也說石晨宇可能會用這種損招，那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
程誌：個臭不要臉的！
程誌：這次就算判不了他我也找人弄死他
這種人，留著也沒什麼用。
然後是今天的消息，也就是1個多小時前發來的。
程誌：姓石的律師真的追問你的事了！
程誌：鐘離念他媽他姐都在
程誌：鐘離念的反應不太對
程誌執著地給百裡夜直播鐘離念上庭的所有情況。
他知道百裡夜想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他也確實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這也無疑是一種煎熬。
因為他沒辦法陪在他身邊經曆這一切。
可是他依舊自虐似的，繼續看著程誌的消息。
程誌：律師問鐘離念是不是和你有不正當的關係
程誌：他把你們接吻的照片給法官看了
程誌：鐘離念他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程誌：律師質問鐘離念是不是和同性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還他媽暗示你們已經發生什麼了
程誌：鐘離念承認和你交往了
看到這裡，百裡夜再也不敢看下去了。
本來他隻是擔心鐘離念上庭，怕他會緊張，怕他會想起那時候受到的傷。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鐘離念所受到的最大的傷害，是要再次在那麼多人麵前剝開自己的血肉，供人觀賞。
著其中還有他最在意的母親，要在這個他最在意的人麵前承認他和自己的戀情。
百裡夜的手不可控製地抖了起來。
原來恐懼是這種感覺嗎？
如果他現在的這種情緒是恐懼，那麼真正麵對這一切的鐘離念的情緒應該叫什麼才好？
他不能接受，又不得不接受，過了幾個月，他再一次傷害了鐘離念。
嘀嘀嘀。
新消息再次傳來。
程誌：夜哥，你在看對不對！消息變成已讀了！
程誌：百裡夜！我以十幾年發小的身份要求你！回複我的消息！
百裡夜的手顫抖著，按出幾個字。
可是還沒來得及發出消息，他被旁邊的人打斷了思緒。
“夜，來客人了。”Melody說。
“……哦。好。”他這時才想起來自己身處何處。
把手機塞回口袋裡，他走到Melody身邊幫她給客人取餐點。
現在的他已經不僅僅是幫忙倒咖啡、拿甜甜圈而已，各種三明治、百吉餅、卷餅、墨西哥肉醬他都已經可以得心應手地做了。
畢竟屬於快餐，這些東西準備起來也沒有多複雜。
突然來了一批客人，讓他們連續忙了快一個小時才終於忙完所有的客人。
可是百裡夜的心思早就已經飄到大洋彼岸，仿佛置身在那個法庭的門外，想要進去一探究竟，但又終究沒有那個能力。
剛想要拿出手機，他又被經理叫住了，“夜，你去打掃廁所，然後丟一下垃圾。”
沒辦法，畢竟是工作時間，百裡夜應了一聲便去忙了。
打掃廁所其實並沒有多難，掃掃地、擦擦洗手台和鏡子、再檢查一下洗手液和手紙的餘量就可以了。
不過話雖然這樣說，但實際操作起來就不一樣了。
女生廁所還好一點，相對來說都比較乾淨。
男生廁所就完全不同了，仿總是有人在挑戰高難度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把裡麵搞得一塌糊塗。
好在今天的情況還好，沒有那麼誇張，百裡夜的打掃工作也就簡單很多。
打掃完廁所，他又把店裡的幾個垃圾桶都換了新的垃圾袋，再拎著三四袋垃圾從後門出去。
店外麵有一個很大的垃圾桶，是周圍幾個店家共用的，高度在差不多他的胸口。
百裡夜因為身高比較高，所以自從他來打工以後，隻要他當班，倒垃圾的工作幾乎都落在他的身上了。
這他倒是無所謂。
他第一次見Melody扔垃圾的時候，都怕她把自己一起扔進去。
不過負責這個工作也是有好處的。
就是可以稍微在外麵喘口氣，不用那麼著急回店裡繼續忙。
百裡夜靠在後門旁邊，點燃了一根煙。
深吸了兩口煙，他才終於鼓足了勇氣拿出手機。
隻有兩條新消息，都是一個多小時之前傳來的。
程誌：最後一次機會。
程誌：絕交。百裡夜從此我們絕交。
雖然時機和情況都不太對，但是百裡夜在這一刻卻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於是他也就真的笑了出來，笑到上氣不接下氣，笑到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他百裡夜短短十幾年的人生，應該也算是成功的。
有這麼在意他的朋友。
也遇到了一生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