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的課程非常緊張,一個月就要學完一年的內容。每個學生都可以選最多兩節課,分彆是周一到周五早上8點到11點40和下午12點20到4點。
而百裡夜報名的兩節課分彆是上午的11年級英語和下午的10年級科學。
從七月初到八月初的一個月,百裡夜每天過得非常繁忙。由於是高強度的壓縮學習,每天都有非常多的資料要看、非常多的作業要寫,每天都屬於焦頭爛額的狀態。
但他也沒有因此減少繪畫課和打工的時間。
張蕊和他提過好幾次,希望他辭去咖啡店的打工。畢竟這份工作和他們為百裡夜規劃的未來沒有任何關係,不做就不做了。
但不管她說什麼,百裡夜就是不肯辭職。
即使在她要求暑期課要拿到至少85%的時候百裡夜也沒有退縮。
而且他也居然做到了。
似乎也是因為這樣,張蕊更加肯定自己的兒子之前一定是被身邊的人迷惑了。
以前是不務正業的程誌。
後來是那個不要臉的鐘離念。
想到這個人張蕊就恨得牙癢癢的。
而從百裡夜的角度,他則是通過這一個月的時間,深刻體會到鐘離念之前有多累。
期間他有好幾次都想說,去他媽的不學了。
可是這種時候他的手就會像是脫離他的腦子一般,畫一幅他朝思暮想的人的畫像,然後再繼續埋頭苦學。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終究是很快就過去了。
就在他以為終於可以放鬆一下的時候,他收到了鐘離念開庭的消息。
經過了幾個月好不容易調整好的心態,因為這個消息再次跌宕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想得太多,百裡夜覺得這次對他的影響比知道鐘離念被公開出櫃更大。
按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之前那次畢竟是在全校麵前被公開,而這次隻是在法庭上。
程誌也和他說過,這次開庭是隻對相關人士開放的,所以不會有不其他人知道這些事。
而且他也說過嚴律師認為石晨宇的罪行已經基本判定,硬要拉鐘離念下水的這種行為也是無濟於事。
從各方麵來看,他都不應該如此坐立難安才對。
那就隻有一個原因。
鐘離晴。
百裡夜:他最近有什麼異樣嗎?
不願意主動聯係鐘離念的他隻能抓住程誌這個浮板而已。
程誌就像是不睡覺每天抱著手機似的,不管百裡夜是什麼時候給他發消息,都會在最多一小時內回複。
程誌:我最近也沒見到他,後續的開庭他都沒有來
程誌:不過我都有去聽,結果應該和我們想得差不多
程誌的回複在他的意料之內,畢竟他本來就和鐘離念不熟,不聯係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本來說要一起吃個飯讓他們兩個認識下,也錯過了機會。
鐘離念本身就不是會和彆人熟絡的個性,要說最了解他的應該也隻有鐘離思了。
可是百裡夜既沒有鐘離思的聯係方式,也沒有勇氣直接去找人家的姐姐。
沒辦法,最後也隻能拜托程誌有時間去找鐘離念,替他照顧他。
程誌:你不說我也會照顧的
程誌:但是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程誌:你為什麼不自己聯係他?
百裡夜不知道要怎樣解釋自己現在的想法,很多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是很說明自己的舉動。
他隻是覺得現在自己能帶給鐘離念的隻有傷心,所以不能聯係。
其實可能隻是因為他懦弱而已。
最後他也隻能回程誌:時機不對
他和程誌聯係也不算頻繁,程誌也非常識相地沒有再問他現在在哪裡、和鐘離念怎麼樣、什麼時候回去之類的問題。
大部分時間隻是偶爾和他說一下鐘離念的情況。
而且也真的是偶爾。
有的時候一兩個月才會發一條消息。
而鐘離念因為升學的緣故,搬離家裡沒多長時間就開學了,投入了緊張又至關重要的高三。
石晨宇家當時為了息事寧人給了他不少錢,雖然後來他們還是上庭了,這些錢也不可能還回去。
不過鐘離念離開家的時候把這些錢全部留給母親了,隻帶走了他自己打工賺的錢。
雖然房租用不了多少錢,但是買複習資料、存大學的學費也要不少,所以他不但沒有減少打工的時間,反而增加了時間。
“真的沒問題嗎?你不是高三了,增加打工時間不太好吧。”寧霂擔心地問。
“沒事,我忙得過來。”鐘離念說。
“小念,你……”寧霂看得出鐘離念最近有些憔悴,但鐘離念一直都不是願意說自己的事情的人,所以他也很猶豫要不要問出口。
“嗯?”鐘離念一邊倒咖啡一邊瞥了寧霂一眼。
“彆把自己逼得太緊。”寧霂還是沒有問出口。
倒咖啡的手頓了一下,“知道了。”
咖啡廳的打工其實賺不了太多錢,之前學校介紹的補習待遇要好很多。不過因為他的事情鬨得太大,鐘離念也不想為難補習班的負責人。
開學後鐘離念退出了樂隊,除了一周四次的打工和一周一次的打拳,其他時間全部專心在複習上麵。
想要向母親證明自己並沒有因為“和男人鬼混”被影響是一方麵。
不想有時間去瞎想一些有的沒的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叩叩叩。
他的房門被敲響。
“怎麼了嗎?”
來人是蒼古。
“小念,一起吃點宵夜吧。我今天領到打工費了!”蒼古勾住鐘離念的肩膀,沒等他答應就已經把人拉出了房間。
“你喝酒了?”鐘離念聞到蒼古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剛和同事喝了一杯。你介意嗎?”蒼古放開了鐘離念,向旁邊退了一步。
鐘離念是真的不喜歡酒味,但是……
蒼古真的買了不少燒烤,足夠他們三個人吃兩頓了。
餐桌上除了燒烤,還有幾瓶啤酒。
“小念還沒成年吧。你就吃點東西吧。”段聞聲擺好碗筷,給自己和蒼古一人開了一瓶酒。
距離鐘離念搬進來已經一個多月,三個人都很忙,除了偶爾見麵打聲招呼之外,這期間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多機會接觸。
鐘離念剛搬進來的時候又開始每天半夜嘔吐,持續了一個星期後實在撐不下去了,去醫院做了檢查。
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患有消化性潰瘍還有輕微發育不良。
也是那時候他才意識到之前被鐘離晴和鐘離思帶去醫院的時候,她們那種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什麼。
所以他最近非常注意自己的飲食。
他必須要好好地活著才行。
“嘶——”蒼古喝了一大口啤酒,又咬了一大塊羊肉,“爽!”
鐘離念看著他這樣子,忍不住笑了。
“我也喝一點。”他伸手拿起一個瓶子。
“你喝過嗎?”段聞聲有些擔心地問。
“喝過。”
不僅喝過啤酒,還喝過洋酒。
莫名的,這一刻他有些驕傲。
雖然他的酒量一點都沒有被練出來。
他還是不喜歡喝酒,苦澀的味道是他短時間內沒有辦法適應的。
但是他就是想喝點。
還好,明天是周日,他可以稍微放鬆一點。
“那你慢點喝。”段聞聲還是忍不住叮嚀了一句。
“嗯。”鐘離念喝了一小口。
雖然本來是想少喝一點,但是酒這種東西就是容易上癮。
一口接一口、一瓶接一瓶,好像拿起來就放不下了。
而段聞聲和蒼古也因為自己也喝了酒,沒有顧得上管鐘離念。
等他們發現的時候,鐘離念前麵已經放了3、4個空酒瓶了。
“你沒事吧?”蒼古這才擔心起來。
鐘離念笑了笑,“沒事。今天開心,就喝得多了點。”
段聞聲的雙頰紅彤彤的,讓他比往常看著多了份喜感,“沒想到啊。小念還挺能喝的。”
其實鐘離念已經沒有什麼意識了,隻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讓他潛意識裡告訴自己不能失態而已。
“念念,以後有空咱們正式拚個酒。”蒼古摟住鐘離念的脖子。
而他卻在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落了一滴淚。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看到他的眼淚,蒼古的酒勁都被嚇退了不少。
這一滴淚就像一個開關,開了就關不上了。
第二滴。
第三滴。
第四、第五、第六。
蒼古和段聞聲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他,可是鐘離念就像一個忘記上弦的木偶一樣,除了還在湧出的眼淚,沒有其他動作。
看鐘離念似乎沒有停下的打算,蒼古索性放棄了,“哭吧。有什麼事哭出來就好了。憋著做什麼。”
鐘離念的眼淚更多了,甚至到了看不清周圍的事物的程度。
段聞聲看了蒼古一眼,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再出聲,安靜地吃肉喝酒,任由鐘離念一個人在旁邊默默地,又無聲地哭泣。
他們不知道鐘離念發生了什麼,但讓一個十六七歲的男生就這樣哭泣,肯定不是什麼小事。作為兩個和鐘離念並沒有多熟悉的人,他們沒有權利製止,也沒有資格過問。
鐘離念始終是個善於壓抑自己的人,這種放縱並沒有堅持多久。
幾分鐘後,他抬起手,拿起酒瓶,朝兩個人伸過去。
蒼古和段聞聲紛紛舉起自己的酒瓶,碰在鐘離念舉起的酒瓶上。
“我就說一句。”段聞聲舉著酒瓶說,“不管你以前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咱們住在一個屋簷下,有什麼事就說。能幫的我們肯定會幫的。不要什麼都自己扛著。”說完,他把剩餘的啤酒一飲而儘。
“這可不止一句。”蒼古揶揄,被段聞聲瞪了一眼後轉向鐘離念,“不過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謝謝”什麼的都太敷於表麵,不足以傳達他現在的想法。
其實他還是幸運的,鐘離念想。
他的身邊一直都有關心他的人,接受他的人,照顧他的人。
雖然他習慣於把自己放進一個孤獨的世界,但是總是有人默默陪著他,讓他知道他其實沒有必要關起自己。
所以他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