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無論是那種結果,邵黎都想笑。
現在將近下午一點,桌上飯菜還熱騰騰的。
臥房裡的簡暮依舊沒動靜。
邵黎轉了轉脖子,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睥睨露出的半個腦袋:“S隊長,這樣賴床真的好嗎?”
“……”
邵黎伸手挑開一點蒙住的被褥:“彆忘了你現在還在受罰期,再不起來我可就動手了啊。”
“……嘖。”
係統提供的單人公寓,臥室一般和書房一起在二樓,邵黎的公寓也不例外。
儘管簡暮耳力強的驚人,也強不過隔音好的房子,頂多能分辨出找邵黎的是個男人,聊天內容一概不知。
畢竟才剛醒不久,腦子還是嗡嗡嗡的。
簡暮起床氣一向大得很,何況站在麵前的還是針鋒相對多年的對頭。
“找什麼死你?”
他當即擒住邵黎掀被的手,先一步將人摁在下麵,拇指抵著對方的脖頸要害,眼神狠到想殺人。
除了邵黎腰邊壓著一角被單,其餘的都鬆垮地撂在地上,他就維持著這麼個姿勢,正欲打趣些不正經的。
仰起頭的瞬間,一滴涼颼颼的水啪嗒砸在他眼角。
接著是兩滴。
邵黎意識到不對勁,再抬眼才發現簡暮剔透的眸子氤氳,濕.的徹底,戾氣叢生中帶著隱蔽性的難過。
“你……”
他麵色凝重起來,眉心一蹩不知說什麼,他抬起食指擋住往下滾的淚珠,輕聲道:“身體不舒服嗎?”
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S隊長。
他輕啟薄唇,蜻蜓點水似的碰了碰簡暮的眼尾:“看你哭成這樣,做了噩夢?”
簡暮扭頭回避拂開他的手,深信不疑地抬起袖口抹了把眼。
一片濕痕。
……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淚失禁。
總歸和那個夢有關。
沒有記憶的本能,還真是讓人頭疼。
一個大男人無故哭哭唧唧過於丟人,簡暮打算起身為自己辯解,腳踝處遲來的冰涼衝上神經梢,冷不防激靈了下。
鏈子清脆的碰撞聲簡暮再熟悉不過,他倏然騰起身查看,白皙如玉的腳踝被條銀質鎖鏈圈禁,銀光倒映著簡暮錯愕的眼神。
不止這個。
上-身雖然穿著不合尺碼的黑襯,但下-身可就□□,常年裹在製服褲下不見光的長腿白潔光滑暴露在外。
簡暮感覺頭更大了。
“這是什麼意思?”
簡暮繃著零下幾度的臉,一隻手扯得鎖鏈嘩啦作響,另一隻揪著罪魁禍首的衣領,臉色不詳地說:“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邵黎意味不明地挑挑眉。
好家夥,感情前麵那場隻是做戲而已。
“怎麼,不喜歡這個顏色?”
邵黎伸手纏上簡暮的手背,吐息打在他的側頸,媚笑道:“我倒覺得挺適合你。”
“你——”
簡暮梗著紅透的耳根和脖子羞-憤交加,奮力推開從後擁抱上來的人,下意識摸向身側,反應過來刀不在身上,睜眼冷冷地瞪著邵黎:“最後一次機會,說人話。”
“真嚇人。”
混賬東西的邵黎配合地舉起雙手,看不出有半點被嚇到的樣子:“那麼,S隊長想知道什麼呢?”
簡暮冷若冰霜地扯了扯鎖鏈:“……先給我解開。”
“唔……”
邵黎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握住鏈條的手指。
簡暮原做好了不答應就大戰一場的打算,結果邵黎竟然真的乖乖地給他解了鎖,還笑著說:“S隊長要是在上藥的時候安分點,我也不至於這樣。”
“……”
簡暮順了順淩亂的頭發,“說好的處罰呢?”
“就你拖著這近報廢的身子能撐過什麼懲罰?”邵黎支著腦袋歪頭看他。
“沒辦法,我這麼個樂於助人的人當然不會見死不救,所以用了點手段暫時抹掉行蹤。”
聽完這番話,簡暮不適地蹩蹩眉,環視一周後臉色複雜地說:“A隊長乾這個,很熟練?”
邵黎還很有自豪感:“有時候被係統逼得煩躁,總得有個安靜自由的地方冷靜一下。”
簡暮想起了點東西:“那天你開了屏蔽?”
邵黎:“你指的是哪天?”
“……12號的那天晚上。”
邵黎故意裝傻:“我這記性有點不好,S隊長說的是哪天啊?”
簡暮捏著硬了的拳頭,就差沒往他狗頭上招呼,道:“我去給你送落在會議室的文件的晚上,你他媽這就忘了?”
還是彆把人逼太緊,跑了就不好了。
邵黎嗯了會:“想起來了,S隊長第一次留宿在我這,怎麼會忘記呢?”
簡暮:“……”
“不過我先說好,那真是個意外。”
邵黎說,“我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所以……那天我們可以說是在係統眼皮子底下,嗯……你沒事吧?”
“……”
簡暮聽不下去了,直接掐斷話:“謝謝A隊長的關心,但望你下次不要這麼做。該守的規定還是得守,如果你不想成為玩家‘邵黎’的話。”
他邊扣著敞開的領子下床,沒怎麼看邵黎的神態變化說道:“現在我沒事了,送我去接受處罰。”
“S隊長。”
邵黎扣住簡暮的手腕,由於角度問題,燈光拓下的陰影正好隱匿住了他的半張臉,莫名添了幾絲沉重,他低沉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
——不要隨意揣測我的心思,也不要把你的心思強加在我身上。
畢竟不是一個位麵的人,哪裡會真正懂對方所承擔的是什麼。
他是A隊長,是整個聯盟小組的頂梁柱,他走的每一步可能都決定小組的生或亡,包括自己。
簡暮被握住的手條件反射往回抽,還沒抽回來反倒被更大的力拉扯過去,不等反應過來邵黎扣著他的手指,自己壓在他上麵。
“你又發什麼瘋——”
左腹忽然劇烈地一疼,簡暮緊咬舌頭才把口中的血腥咽了下去,“邵黎。”
額角的汗漸漸打濕了那些碎發,他空出的手捂住邵黎激將靠近的唇,“現在不是你瘋的時候,鬆手。”
邵黎想了想,還是放開了他,從衣櫃找出一條乾淨的褲子扔在床上。
“我去樓下。”
等人一走,簡暮便陷入了沉默。
下床剛站立的那一瞬間,他的表情有一絲崩裂,倒吸一口涼氣。
落地鏡前,簡暮的脖頸、手腕,凡是露出的地方都裹上了一層紗布。
這要是放在彆人身上指不定有多滑稽,但放在他身上竟然毫不違和,彆有一番風味。
“嘖,裹得跟餃子似的。”簡暮對此發表了嗤之以鼻的評價:“醜。”
樓下。
邵黎給簡暮盛好飯,撐著桌麵走神。
簡暮終歸是係統代表,本身就和其他負責人不一樣,他的思想、行為、話語等近乎被係統同化。
從剛剛聽見開了屏蔽係統無法監控開始,他便一直是處於警戒焦慮的狀態。
那就是脫離係統掌控後的不適反應。
看得出來,係統對簡暮的影響根深蒂固,輕舉妄動傷害的隻會是他。
邵黎指尖點了點桌麵,望著樓梯口。
不過有一點他最擔心。
能影響簡暮到這種程度,多長時間才能做到?
十年?十五年?還是更久?
時間長,意味著簡暮陷的越深,越難以逃離係統的掌控。
他就像被控製的牽線木偶,身上的每一處都有引線牽製,有一根繃斷都將痛不欲生。
再這麼下去,他的S隊長可就真的一點脫離束縛機會都沒有了。
“S隊長啊……你讓我該怎麼辦呢?”
——
——
這頓飯吃得不是很愉快,簡暮滿是鬱悶,邵黎一臉沉重。
“我說。”
簡暮放下筷子,擰眉看著支頭吃一口看一眼自己的邵黎,語氣不詳:“你眼睛出問題了,總是瞟來瞟去?”
邵黎莞爾,換了隻手支撐腦袋,打趣道:“你太好看了,S隊長。”
簡暮:“……”
對方輕柔地拍了拍他捏得哢嘣響的拳頭,像是安撫又像挑逗地說:“生氣容易變老,S隊長要多笑笑。吃飯吃飯。”
簡暮冷哼一聲,拉開椅子起身道:“彆以為誰都像你,一天到晚嬉皮笑臉,沒個正經。”
“嗯哼。”
邵黎聳聳肩,示意他接著說。
“……你最好自己去係統那自首,等我送你的話保不準連個全屍都沒有。”
簡暮麵沉如水地冷瞥一眼看起來毫無負擔的的邵黎,忍著殺人的衝動把話說完:“送我回去。”
“回哪?”
等的就是這句話。
邵黎一把拽過要口吐芬芳的簡暮,等對方坐在他腿上,挑起對方下頜逼迫他抬頭,笑著道:“不打算跟我好好溫存溫存?”
“……溫存個吊,滾。”
簡暮手拍開他的手,冷淡地說:“我,你,沒有任何關係,以後都不會有。”
“我知道。”
邵黎繼而吻了下簡暮眼角旁的那顆黑痣,細細端詳著那雙勾人的翡翠眸子,“所以我在努力。”
很久之前了,也不知道是誰先傳的,隻要與S隊長的兩隻薄情的眼睛撞上,哪怕不及十秒,沒個三天都不能從驚嚇中緩過來。
但現在在邵黎看來,沒什麼可怕的,反而是……
如墜星河。
簡暮被他看得不舒服,率先打破這份旖-旎:“趁我現在沒動手,趕緊撒手滾。”
邵黎戀戀不舍地放開懷裡的人,不正經道:“我會記得,S隊長是最佳的床伴選擇。”
簡暮臉比黑鍋都黑,不存在的線條遊走半張臉。
這還是他認識的A隊長麼?
印象裡的A隊長,甩冷臉本事和他簡直不相上下,動不動就是人身攻擊,大方的話還會贈送一個陰沉的冷眼。
妥妥的S隊長複製版。
平時彆說跟人握手打交道了,連擦著個肩都要撣一撣,過分的話還會極其陰鶩地說“彆碰我”。
現在是被鬼附體了還是遭雷劈了?!
簡暮十分肯定他是腦子出現了問題。
真是人倒黴喝水都塞牙。
自從那晚和邵黎發生了不該有的關係,他就沒有哪件事是順心的。
“不會說話就把嘴縫上,沒人想聽。”
簡暮站起身理了理被邵黎扯亂的衣擺,用一貫居高的口吻地說:“滾起來,回4017房間。”
邵黎悠哉悠哉地站起來:“我的房間不舒服?”
“不舒服!東西還我。”
“你說你的隱刀?我放樓上了,自己去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