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管不著兩國之間的恩怨呢。
隻是有人憋著耍起壞來,確實有點意思。
但明顯曹荀更無所顧忌,他徑直笑出了聲,像是在回報方才的嘲笑。
一個武癡被人卸了武器,不亞於愛麵子的人被當眾脫了衣裳。
他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即使在這樣陰沉的光線裡,都能看到那瞬五彩斑斕。
他咬緊牙冠,一瞬難堪得像是被人踹了一腳,恨恨上前。
在沈牧儀耳邊威脅道:“做個交易如何?”
柳靜姝生了一點好奇心,她想知道那個人會如何回答。
這種驅使下,她上前了一步,將自己貼在銅璧上,細小的動靜這回倒是落進了兩人耳朵裡。
隻聽沈牧儀四兩撥千金般不鹹不淡回:“不好意思,我不感興趣。”
“不,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柳靜姝感到有腳步朝這邊走來了,一步一步,在安靜的環境裡走到了更靠近佛像的地方。
而後,她感到那個人敲了敲佛像。裡頭瞬間響起兩聲沉悶的“當當”,柳靜姝心頭一緊。
聽他道:“想來濟塘之後,沈將軍也明白了些事。”
“要不這樣,你將這名女子交給我,我把貴軍裡,將軍想要的那個人告訴你,如何?”
女子?!
柳靜姝宛如被雷當場劈暈在地。
這麼說來,他從最開始進門那刻,就知道自己在場!
她緊張地捏緊了自己的衣角,口袋裡有幾枚銅錢,腦中隻剩一句:彆是卦象出錯了啊!
那卦象裡明明告知的是吉,怎麼三番兩次都像被鬼纏上了身,那麼凶險!
再說了,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啊!
她聽見那人敲動佛像的手被拿開,一壁之外,似乎有人走到了自己身邊。
隔著這銅鐵,她聽見人冷淡道:“你覺得我會應你?”
“怎麼不會?這人於你而言,隻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吧?用她來換你想要的東西,你虧了?”
沈牧儀冷笑一聲,嘲弄道:“俞公子,這可不光明磊落啊。”
那人眼眸一瞬幽暗,也懶得與沈牧儀再多費口舌之爭,一腳將刀勾到自己手中,便要使刀出鞘。
風雲湧動時,沈牧儀的臉在雷聲裡變得毫無血色,他一手握上劍柄。
雷響刹那,劍出鞘。
那位俞公子的臉色一瞬變得更加難堪。
“曹荀!”
不用多言,曹荀便知曉其中意思,他連忙守到佛像旁邊,甚至低聲安撫了句:“姑娘莫要害怕,有我家公子在,定能護你周全。”
卻見幾隻鏢忽破窗而來,俞公子還未能將刀砍到沈牧儀的劍上,首先,擋了鏢。
“你安插了人在外麵?”他驚疑不定,側目朝窗看去。
枝頭三人當即給他來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弦樂表演,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弄來的琴與簫,彈奏間像是有千軍萬馬疾馳而來。
沈牧儀了然朝窗投去一眼,配合道:“既然俞公子準備在這同我動手,那我自然不是怕事之人。”
“俞公子,這回,是我請你們眾人留在這。”
他說完便將劍一揮,那人嚇了一跳,急急擋下一劍,問手下道:“外麵多少人?”
“大、大人,聽聲音,許是一卒人。”
一卒人?那有六百二十五個!打得過嗎?怎麼可能!
俞公子雖狂但不傻,若真有一卒人在外,他們必然交代在這。可他根本不想在沈牧儀這邊落下風。
話不過腦,隻放狠道:“你難道就不怕皇帝怪罪下來?”
“我護布匹來這,要是死在你們蘆國,槿國必派大軍壓境,屆時,你就是蘆國的罪人!”
沈牧儀聞言隻覺得好笑:“我說了,我是請你們,留下來。”
俞公子氣極了,一刀丟向沈牧儀身後,方向竟是佛像!
“我們走!”
沈牧儀神色一暗,飛身上前挑開那刀。
佛像內因銅壁的過濾,尖銳的碰撞聲磨損了不少,不過依舊刺耳。
種種聲音齊齊停在一刹,俞公子的刀最終插進了老舊的木樁,那窗外的千軍萬馬亦如一場虛無。
柳靜姝愣了片刻,聽到外麵人輕聲道:“姑娘,沒事了。”
她聽不懂那聲垂息裡的情緒,故而怔愣。便在那時,她見到了短暫告彆的明亮。眸中是他的黑發,繼而是那張臉。
他將手遞了過來:“出來吧。”
柳靜姝鬼使神差搭上他的手。
良久,她才想起來問:“剛剛他要用我去換那什麼的身份,你為何不換?我想那什麼對你來說,應該更重要。”
實難直白說出奸細兩字,柳靜姝隻想掩麵長歎——倒黴到家了,撞上這種場麵。
“我若用姑娘去換,難當君子。”他點到為止,忽問,“倒是我有些好奇,姑娘身上難道有什麼特彆之處,竟能讓他說出那樣的話來。”
柳靜姝眨了眨眼:“這我哪能知道?”
隻聽他溢出一聲輕笑:“剛剛姑娘還大言不慚,說什麼這一路逢凶化吉,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但今天若是沒遇上我,姑娘可就危險了。”
柳靜姝又眨了眨眼:“但……這不也是逢凶化吉了?我的卦象就是逢凶化吉啊。”
未料麵前人竟然得寸進尺:“既然我幫著姑娘化吉了,姑娘能否幫我一幫?”
“幫什麼?”
“找奸細。”
“這我怎麼幫?!”
劍入鞘,沈牧儀道:“姑娘接下來可是要去磐石關?”
“嗯。”
“我就在磐石關向東一裡處駐紮的崠慕軍裡。”
“公子!”曹荀錯愕驚道。
哪想柳靜姝滿麵為難地朝他看去,折扇在她手上來回,艱難吐出來幾字:“不用遮掩了。”
她麵有古怪:“我都知道他是將軍了。”
曹荀瞬間尷尬得紅了臉:“將、將軍。”
將軍並不應他,反像是要一口氣把話全說完,又道:“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希望到時,我能得到姑娘的幫忙。”
柳靜姝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這樣自信,也看不懂他臉上變幻的神色,隻覺得這是個有擔當的人。
隻不過,奇怪了點。
“那麼,我先告辭了?”
點了點頭,她說:“行。”
這下,沈牧儀是真的歎出氣來了:“好,那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