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西處一二裡,柳靜姝又回到了那個小竹屋。
她生得嬌小,是南方姑娘那一卦的長相,此刻藏身於樹後,謹慎地將目光落到了那個屋子外。
泥濘的路中央,白日裡的三隻鏢安安靜靜躺在那。
她微微眯了眼睛,正要起身邁出一步,四周忽傳來沙沙聲響,她一驚,慌忙扯過一截繁密的灌木枝,以求將自己的身影遮嚴實。
片刻後,柳靜姝聳緊的肩膀塌了下來。
原來隻是一陣風。
暴雨後的枝葉都帶著水,頑風掀過,便沉沉有些像人屏息走來。
她再次看向小竹屋,手不自覺摸上脖頸——那裡掛著一截紅繩,最末端掩進領子裡,藏著一枚玉指環。
遮在月色裡的三人收起了自己的動靜。
他們停於樹上,見柳靜姝輕手輕腳地朝竹屋走去。
“池溯……曾經就住在這樣的地方?”她不住疑惑。
柳靜姝抿緊嘴,一股不安縈繞心頭。白日裡她確實不單單在檢查是否可以能讓人躲雨,更主要的是,她在找有關池溯的痕跡。
三年前下山,師父疏門煙客曾告訴她:找到他,你所有的疑惑將隨之解開。
她的疑惑……
柳靜姝不自覺攏了下領子,玉指環貼著皮膚,冰冰涼涼。
前不久,柳靜姝終於有了點兒進展。
她在一人口中得知,池溯曾是一個叫做撼林償花幫的門派成員,就在磐石關外的某間竹屋裡住過許久。
好巧不巧,剛來磐石關,還沒來得及問問當地人,便在躲雨時,找到了那間竹屋。
不一會兒,她已順著泥路走到了竹屋外。卻在路過時,不自控地看了眼地上的飛鏢,一下便感覺脖子涼了一截。
白日裡,就在這,那個男人要她的命。
柳靜姝悄無聲息貼在了竹屋的牆角,狐疑朝窗看去。
屋裡有人?
難道那個男人還沒離開?
攥緊的手無意識出了汗,她顫巍巍戳開了一點空隙,瞞在屋裡的聲音一下子與月光一同泄了出來。
“各位大人,卑職鬥膽想問,那個女子……”
“那個女子究竟是何人?”
“卑職,卑職不知。”
夏季的蟬鳴聲很大,裡麵的人根本沒聽見柳靜姝那點動靜。
滿頭銀光下,柳靜姝落在半空的手緩緩收回,心下大驚:怎麼是他們?!
“不知?”
上位者的語調一如既往,正是下午被沈牧儀空城一計喝走的俞公子。
她聽見緩慢的噠噠聲響起,像是刀柄散漫輕敲在桌上的響聲。
俞公子道:“既然不知,你攔我做什麼?”
沒錯,與俞公子說話的,便是下午那個攔路的蠢東西——柳靜姝麵前貴氣的有錢人。
有錢人唯恐惹了貴人不快,著急解釋道:“卑職知道,私自擋了大人去路有屬僭越。但、但事有輕重緩急。”
“下午我在這兒等大人到來,卻撞見那女子闖進來,行事古怪,雖狡言躲雨,但明顯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本想置她於死地,可那女子身後,似有高人在護著!”
他聲音高高低低,說到有理處,驟然拔高了音量:“根本看不清招式!有此等身手的人護著,她絕對不簡單!說不定……”
“說不定就是從遙安來的!”
提及遙安,俞公子眸光漸寒:“要真是從遙安來的,就麻煩了。”
“啪”,刀被扣在了桌上。
柳靜姝忙側身,閃進了一個擋人的角落裡。屋內點燃了燈燭。
“東西呢?”
“這裡。”
柳靜姝不可避免地想聽得更仔細些,更好奇那重要到差點要了她命的東西又是什麼,指尖攀附上窗壁,腳挪了一步。
“軲轆咚……”
她踢到了一顆石子,脊背驟然竄上一陣惡寒。
“誰?!”中年男人赫然怒道。
她僵在原地,一時間進退兩難,腦中一瞬閃過許多被分/屍的模樣,連忙鬆開窗框。
再不好奇什麼東西,如驚弓之鳥般準備彈射離去。
然而,火苗竄動了下,什麼也沒發生。
俞公子道:“哪有人。”
她心下長鬆一口氣,踮起腳就要撤離這邊。
這屋子哪跟什麼撼林償花,什麼池溯有關係,明明是跟蘆槿兩國的居心叵測有關!
下一秒,破窗的箭矢如流星穿來。
“有的隻有慣來遮遮掩掩,害怕真容示人的夜貓。”
踮腳奔走的柳靜姝渾然不知。樹枝上那三人連忙起身,以一紅衣女子為首,拽下了琴上的弦。
弦絲刹那鋒利如劍,從箭矢的對麵襲來!
它借內力化作纏人的蛛絲,在箭矢刺上柳靜姝脖頸的那刻,生生絞著將其掉了個方向!
這瞬變轉沒能傷到柳靜姝分毫。
她見腳邊掉落的利器,嚇得朝旁跳了一步。
後知後覺、慢半拍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那裡還是完好如初,沒有半點溫熱從中流出來。
差點,就被戳穿了喉嚨。
這地方對她來說顯然已是凶險萬分,再不能待!
柳靜姝跑入深林,不知道有三人留下來,替她收拾了這場無妄之災。
月如天塹,關內,一片祥和。
這是一場晚宴,慶祝崠慕軍險勝的晚宴。在蘆國百姓眼裡,濟塘之戰其實並不算輸。
宴會還沒開始,一間屋內,有兩男子正對一老者行禮:“馮老,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