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是夏季,柳靜姝剛睡著沒多久,就被窗外的蟬鳴聲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刺眼的光照得她睜不開眼睛。
手遮住光,她穿好鞋走出門,找遍了整間竹屋都沒看到劉氏的人影。
“是賣菜去了嗎?”她嘀咕著。
她睡著的時候,做了個夢。
夢見兩個奇怪的人,帶著她在一座燒毀的宮殿裡走了一圈,她看不清夢裡的人,隻感覺自己像是被捆住了一般,並不能隨意動彈。
等到束縛感消失後,那兩個奇怪的人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故人的身影。
那是八年前,她在孤螢山腳下碰到的一個男孩。
那段相識的日子,就算放在那一年裡,也不過就占了兩個月,以至於現在忽然夢見他時,柳靜姝有一瞬茫然。
“怎麼突然夢到他了。”
想起那個人隨他師父臨走前,還彆扭著不肯告訴她名字的樣子,柳靜姝就還有些生氣。
“有什麼好害羞的,連個真名都不肯告訴我。”
柳靜姝走出屋子,將門關好鎖上,朝磐石關的城門走。
她打算,先進城擺個攤子打聽些消息。
活了十八年,她並不會武功,要想混入軍營去找人,那勢必需要一個會武的來。
破廟裡一麵之緣的那個人……
仍舊會不自覺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柳靜姝打開扇子的同時,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想將那個人的臉甩出去。
“還說什麼幫他找奸細,這我能怎麼幫?”
柳靜姝當然想過,若要幫劉氏得到劉進的消息,那個將軍彆無其二,定然是個最好的人選。
但……
他們隻不過是僅有一麵的陌生人啊?何至於上去找他幫忙?
至於他說的什麼幫忙找奸細……
柳靜姝無奈笑過一聲,這話的作用,實在隻能充當個笑話。
“算了算了,先去擺個攤吧。”
路不算太遠,在守城兵核對完文牒後,柳靜姝踏入了磐石關的地界。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感受這座城和彆處有什麼不一樣,就看見街上彙聚了人潮,向同一個方向湧去。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跟著人群一擁到了縣衙門口,還沒見到裡麵的具體情況,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卻已經衝出了天際——
“冤枉啊!”
“我冤枉啊!!”
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哪怕沒見到人,都能憑著他聲嘶力竭的聲音,想象到他是怎樣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堂上喊冤。
他喊冤的聲音很嘹亮,但是聲線卻很清澈。
“縣令呢?!知府呢?!我冤枉啊!”
柳靜姝隱隱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個以前見過的熟人。
她擠開前麵擋著的人,看到束手束腳跪在地上的男子,訝然地挑了下眉,一開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喲,池霽。”
池霽沒注意到身後的人,他跪在地上,嚷著要縣令出來。
畢竟,這是乾什麼?
他隻不過是在樹下停留,喝了口酒,稍微疏忽了會兒,脖子就被搭上了兩把刀,他原是看熱鬨的人,到頭來自己卻成了在熱鬨裡的人。
池霽自稱江湖浪蕩人士,生性懶散,最愛的事便是拿看熱鬨當他的下酒菜,那些熱鬨,隻要事不及他自己,那就萬事皆小事。
而此刻,他的酒壺還因為他被粗暴地推到地上跪下,從他身上滾落下來,在地上滾了一圈。
池霽看著自己的酒壺,撒潑得更歡了。
“出來!這磐石關的縣令是哪個?!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嗎!”
扇子輕搖,柳靜姝看著池霽撒潑,心裡倒是毫不意外這人會做出這般舉動。
堂上,縣令終於在池霽的千呼萬喚下才出來。
章琅泉一身官服威嚴,頭戴烏紗帽,坐在紅木椅上的他,端著官架子咳嗽一聲:“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速速說來!”
他瞥向下麵的眼神看到地上的人時,眼皮子一抖,繼而倏地睜大。
“草民池霽,一池秋水的池,光風霽月的霽,敢問堂上縣令,草民犯了什麼罪,要被你們抓來這邊?”
沒等章琅泉說什麼,堂下另一個人搶著回答:“你還不知道你有什麼罪?城裡都貼滿了告示,那時間那地點,不就是你?”
池霽抬頭,看到上麵坐著的章琅泉,他挑眉,那略有戲謔的眼神讓旁的人以為,他這是在挑釁縣令,而章琅泉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眼神是在說:縣令是你?那你抓我乾什麼?
章琅泉的眼神透著一點點心虛,他同樣以目光回池霽: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把你抓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