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一個抽屜接一個地打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麼東西的時候,程軼突然說:“我應該能猜出來,是康賈暉。”
“康賈暉?!”柳靜姝的手一頓,難道那錠銀子買他命的錢?他們到底什麼關係?
“因為他們是這麼說的。”程軼將不久前發生在這的事一一道來。
他當時掩在櫃體後,他們進門便講話。
“我把事情辦好了,你……什麼時候能夠帶我離開?”
先開口的是一個女聲,程軼隻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卻記不起來究竟是誰,下一秒,丁裕震就給他解了惑。
“不急。嶺秋,今日是山花節,我記得你也不是磐石關的人,對吧?你我都是迫於生計流浪至此的異鄉客,就不過這節了。”
他似乎攬上了秦嶺秋的腰肢,程軼調整了一下視角,便看到丁裕震攬著人要往樓上去。
他道:“走,我們上去喝酒,過過自己的節日。”
“我的家鄉,今日可沒有節,你的家鄉有嗎?”秦嶺秋問道。
她的眼裡充滿了眷戀,即使身旁的男子比她大上許多,她也不嫌棄,嬌媚在此刻渾然天成,程軼看出來,她在丁裕震身邊時,比在康賈暉身邊要心甘情願得多。
甚至於她問丁裕震,他的家鄉有沒有節時,口吻都像在好奇自己心上人的家鄉般。
“我的家鄉?”丁裕震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我的家鄉今日有個屁的節,當年洪澇爆發,莫說十四洲,就連我們那個小地方都死傷慘重。”
“死了多少人啊。”他似有感歎,“哪兒還會設什麼節,閉口不談都來不及。”
“那我們今日,喝酒就當是告慰先靈吧?”秦嶺秋主動貼了上去,她看不見丁裕震眼中帶著深意的寒光,隻當今日是大事將成之時,滿是柔情蜜意。
可那寒光卻被躲起來的程軼捕捉到了。
他敏銳地捉出丁裕震話中的字眼,十四洲、洪澇,他居然不是蘆國的人!程軼心下吃驚。
既然如今自己也會進入崠慕軍,那丁裕震的事……
他不作多想,偷偷摸摸跟了上去,躲在暗角裡,看丁裕震是如何去開櫃裡的隱形門的,悄悄記下。
等他萬分小心地摸到了丁裕震的房門口時,他們聽上去已經喝上酒了。
“你怎麼動的手?”
秦嶺秋有些醉意,聽聞此話,癡癡地笑了起來:“放了把火而已,我早些天就準備好了,他大概是太胸有成竹,還以為我不能拿他怎樣。”
他們屋子裡點了燭火,程軼小心地俯下身去,不讓自己的影子被燭火映在窗上,便看屋裡,秦嶺秋的影子站了起來。
她舉著杯,步態輕盈地轉了起來,像是在跳舞,也不知跳的是哪的舞。
沒人見她眼生淚:“我說‘康郎啊,妾無大能,承蒙康郎庇佑,才能得以多年入風月不做風月,妾隻能給康郎生炊做飯,得以報康郎的恩情。’”
她飲儘杯中酒,酒入愁腸淚方落,康賈暉的話在她腦中浮起,隻是這時,這人應該已經是一具焦/屍了。
——“我記得最開始,你也不是一口一個妾的啊,怎麼近年來總稱自己為‘妾’?”
——“日子太長了,我也記不清從前的自己了,隻當不知什麼時候隨人這般叫了,叫著叫著便也習慣了。嶺秋啊,好像是岸邊的一棵柳,風隻要稍微用力些,就能將嶺秋的腰吹斷了。”
她同康賈暉這般答道。
隨即轉了個圈,借著這支舞的動作抹了淚,一倒便倒在了丁裕震的身上,她雙手摟著丁裕震的脖子,半點看不出剛才落過淚的樣子。
巧笑嫣然道:“我給他做了頓飯,近來日日都是我給他做的飯,他應該沒想過我會在飯裡下藥,吃了後就沉沉睡過去了。每年今日磐石關總有軍兵巡守,怕走水失火,我一把火燒了那間宅子,不正好還能扣個帽子在他們頭上?”
字字都令門外偷聽的程軼毛骨悚然,這女人看著柔弱無比,骨子裡的狠勁就像是一瓶劇毒,發散開來後,就連局外人碰見了都唯恐避之不及。
“哈哈哈哈哈!”
屋內,丁裕震放聲大笑起來,他毫無顧忌,一隻手鉗上秦嶺秋的下巴。
“那,你什麼時候帶我走呢?”秦嶺秋又問,語含期待,她似乎對離開這件事充滿了期盼。
男人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還以為他要做什麼春風一度的事,秦嶺秋乖順地閉上眼,一陣無由的惡心忽上心頭,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稍微安撫了下自己,麵上仍帶著羞澀。
這些,屋外的程軼一概不知。
“我當時就聽屋子裡忽然好像打翻了什麼,有好幾聲,然後丁裕震說:嶺秋啊嶺秋,其實,你跟著我遠不如跟著他。”
“什麼意思?!”
柳靜姝聽得不寒而栗,進來時椅子和酒盞就被打翻在地上,想來就是那個時候發生的事。
昏暗的夜色裡,她的腳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
不久前,被打翻的椅子上,還坐著一對“有情人”。
丁裕震將手慢慢從她的臉上移到了脖子上,他湊近秦嶺秋,在她耳邊輕聲說:“其實,你跟著我,遠不如跟著他。”
撫摸在秦嶺秋脖子上的手忽然使勁,手背的青筋暴起,另一隻手鉗製住秦嶺秋的身體,讓她不能有所動彈。
變化隻在一瞬。
秦嶺秋瞪大了眼睛,隻覺得自己好似被一隻惡鬼吹了一口寒風,汗毛都立了起來,下一秒就被掐緊了脖子。
她掙紮起來,腳不停地蹬在地上,桌上的酒杯因她的用力被掃了下去。
這一刻,她不用多問也明白了丁裕震的意思。
“為……什麼……”
雙目逐漸失神起來,女人的力氣終究敵不過男人,漸漸的,那隻抵在丁裕震胳膊上,想要將他扒開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丁裕震地話成了她生前聽到的最後一句真相。男人低頭看著不會再說一句話的她,將手放在她的眼睛上,輕輕合上了她的眼睛。
給了她最後的溫柔。
因為,他是真的會帶你離開啊。
門外走道裡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柳靜姝和程軼都沒注意到。
柳靜姝蹲下去看到底踢到了什麼,一伸手,摸到了一隻略有僵硬的女人手,脊背由底竄上來一陣寒意,她不禁抖了抖。
“踢到什麼了?”
她沒回答,卻注意到了走道上的動靜:“好像有聲音?!”
兩人一愣,齊齊轉頭朝後看去。程軼才想起來,那個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