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的大小姐,何須跟著我這樣的人過遠不及她從前的生活?隻是……”他說到這頓了下了,“隻是如今江伯父……”
他煩躁地揉了幾把頭發:“我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去找她好,還是不找她好。”
這番話與他在驚朝閣時說的意思沒太大差異,然柳靜姝忽然像來了脾氣。
他倘若對感情果決些,柳靜姝倒還能給他個好臉色,偏生如今顫顫巍巍的,她止不住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一掌又拍上他背:“從前在漳陽我不確定你們之間到底何種情況,便在離開前都沒跟你說。”
她深吸一口氣,衝他倒豆子似的放炮道:“池霽,挽樓都比你勇敢得多。你還標榜什麼快意恩仇、江湖俠客?你的快意在哪?俠氣又在哪?那天在驚朝閣,你跟我說的什麼‘男人若是沒做好準備,最好的方法就是回避’,那些話你現如今都當在放屁?”
“你既做出了決定,要我陪你來潯棲找江挽樓,臨門一腳你又跟我說,你亂了,你不知道該不該去了,你仔細想想,你這意思對得上嗎你?你到底做好麵對她的感情沒?”
她義正詞嚴的模樣,就連沈牧儀都不敢多插一句嘴。
隻見她雙手環抱著胸,繼續道:“你要是繼續這麼猶豫下去,真到了潯棲,到了江家門口,我隻會覺得江挽樓好好一個姑娘瞎了眼,喜歡上你這麼個猶猶豫豫的男人。”
猶猶豫豫四個字一下戳中了在場另一個男人的心,沈牧儀後退一步,儘量讓小姑娘暫時忘記自己的存在。
畢竟,他在這方麵上,和池霽那磨嘰的態度不逞多讓。他可得避免小姑娘這炮仗點起來,炸到自己。
而這句話像是一擊有力的拳頭般砸上池霽的臉,叫他那被酒裝滿了的腦子,一下晃出去好幾兩,清醒過來。
“猶豫兩年了,再左搖右擺下去,我就太不是個東西了!走,去看看江家到底什麼情況!”酒壺被他纂得緊緊的,池霽打頭走在前麵。
他這一下,令周身赫然爆發出一股從未有過的衝勁兒。這身勁兒擱在這個懶散慣了的人身上,叫他像換了個人似的。
雄赳赳氣昂昂的他身後,兩個人不約而同挑了眉。
看著他這副樣子,柳靜姝悄悄問:“說來,鎮撫司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沈牧儀暗暗鬆了口氣,和她一同跟在池霽身後。
給她解釋道:“這是槿國先帝設立的軍政情報搜集機構。主要職責便是做侍衛皇家、巡捕刑獄這類行當。而且,他們直屬皇帝,行動並不受限於任何人,要乾什麼甚至無需向彆人報備。權力大到甚至可以逮捕皇親國戚。”
“好、好……有權。”柳靜姝驚歎,難怪方才的老伯這麼說,這不有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意思?
在她瞪圓了眼的驚訝中,沈牧儀不由失笑,告訴了她一個更令人吃驚的消息:“你還記得在鶴歸樓,那個囂張得不行的俞溱柏嗎?”
“記得,‘溱江臨山南,暮有雙柏楊’裡的那個柏,不就是他。”
想不到她知道的還挺多,沈牧儀肯定道:“他就是鎮撫司的人。”
沒成想小姑娘立馬皺眉,沈牧儀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忙問:“怎麼了?”
他也沒說錯什麼吧?
柳靜姝晃了晃扇子,沉思著搖搖頭,想起當時店小二說起俞溱柏時的模樣,另一個名字不由的一起跟了上來,她問:“我記得好像還有個叫俞溱楊的,他也是鎮撫司的嗎?”
沈牧儀點頭以示肯定。
“嘖。”
“嗯?”
“沒事。”柳靜姝一收扇子,“就是覺得,這槿國的皇帝,或許有點兒慘。”
耳旁傳來少年郎驕傲的一聲輕笑:“何以見得?”
她掏出了曉世寶錢,攥在手裡隨意地晃動著,聽著銅錢在手裡碰撞作出的唰唰聲響。
目視前方,道:“皇帝的位子可是個實打實的好位子,他手下的人,權力可不得勻散了?呃,當然,也不用太散,恰到好處的那種哈。像鎮撫司這種,權力就有點兒過大了,很容易就……”
“嘣——”
話還沒說完呢。
前邊,池霽大聲朝這邊喊:“喂——小神棍,這邊橋塌啦,我們得換條路走!”
“喏。”她指著那座橋,“就跟這橋一樣,塌了。”
那橋並不是用泥石澆築的,原本就是村民為了方便,用些木板子串著麻繩搭的,柳靜姝走到旁邊一看,那繩子斷開一截,孤零零地晃在河上。
“這橋老早就破得差不多了吧,感覺就這樣子,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她收回探出去的頭,朝兩人招招手,“走吧,換條路。”
而河堤的淺灘上,一個粗布麻衣的男人背靠著牆,朝上邊望了眼,怒錘了自己大腿一拳:“該死,繩子斷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