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柯這些人就算再怎麼混賬囂張,也不會闖入一個女子的閨房。
況且,她要出去的時間,細算來也不久。
掀開蓋在上麵的東西,幽暗的通道又再現於人前,江挽樓邁下一隻腳,說:“秋棠,我走了,記得把東西歸置好。”
頂上的光亮隨著秋棠的應聲被合上了,嚴絲合縫,再透不進來一點。
江挽樓抹黑走著道,在漳陽時的畫麵一幕幕浮上來,成了這條狹道裡唯一照亮她的光。
膽子大點,江挽樓,沒什麼好怕的。
殊不知,離她家不遠的東來順門口,池霽打頭叫嚷著,幾方人馬混在一起,吵得不可開交。
“憑什麼!當官的了不起是不是?你們東來順開門做生意,做的就隻是這些爛蟲的生意?”他氣極反笑,索性什麼都不顧地往旁邊一坐,頗有無賴之勢。
“沒聽過這種道理。”他斜睨一眼對麵的人,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手咚咚敲上櫃麵,“你們明明有客房,什麼狗屁鎮撫司又隻來了這麼點人,銀子都還沒交,所有的客房就都歸他們了。官權大人一等是吧?”
櫃子後麵的小二被他逼問得毫無招架之舌,麵上冷汗連連,也朝對麵的人看去一眼。
這位搭著腿坐在桌邊,手邊一壺沏好的茶,彎刀被他放在桌上,冷峻的臉上長著一雙丹鳳眼,不輕不重吹了口茶朝這邊看來,就將小二嚇出一身冷汗。
小二軟了腿,忙推責道:“這、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客人屬實不打巧……往年、往年按照老規矩,東來順到了日子就不開放給尋常客人了,就等……就等大人們來住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沒了底氣,隻想蹲下去讓人看不見他。
這話怎麼說都能得罪人,他暗掐了自己一把,長了張什麼笨嘴!偏挑了最得罪人的話說是吧!
本想偷換下道理,讓這剛進來的三人覺得那幾間客房就該給鎮撫司的人,他這一通下來,倒隻將東來順摘成了清白的。
吹茶人放下茶盞,一雙眼朝這邊看來。
柳靜姝接上他的目光,絲毫不懼,反倒晃了晃扇子,微哂著附和了一句:“是啊,不公平的。”
她拱火的底氣源於身後的沈牧儀,卻見他從錢袋子裡掏出三錠銀子,財大氣粗地放到櫃麵上,氣定神閒道:“夠不夠?不夠我還可以加,三錠銀子隻要三間客房。”
小二一時語滯,為難地來回看。
正在這時,門外張揚地走來一人,他先朝吹茶人行了個禮,繼而抽出腰間彎刀,刀尖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哪來的刁蠻野徒,鎮撫司每年這會兒都住東來順,潯棲沒有不知道的人,莫非……”談柯眯起眼,上下打量過三人,“你們是外來的?”
尤其是看見沈牧儀的裝束。
“喲,果真,這還有個胡人裝扮的呢。”談柯大笑,“就憑你們這三個,也敢同鎮撫司搶地方?”他毫不避諱。
吹茶人複而喝了口茶,淡淡出聲:“談柯,閉嘴。”
他站起來,身量高挑,談柯隻感覺上位者的壓迫感襲來,隻能結結巴巴吐出幾個字:“指揮使……”
這位指揮使的手在空中稍停了下,談柯便再不說話。
隻聽他訓話道:“鎮撫司一言一行都被盯在人的眼裡,談柯,既穿了這一身官服,你的所說所做便都被人記在鎮撫司的賬上,若被有心人捅到了皇上那兒……”
他一頓,隨即笑了下:“阿爹可就有的煩了。”
他站在談柯身後,這話說得很輕,本不該被柳靜姝他們聽到,奈何三人耳力不錯,一字不落地都進了耳。
柳靜姝笑眯眯地揮了揮扇子,手上不知何時又摸了曉世寶錢出來,明知這個人不會信這些,仍舊忽悠道:“這位大人,打個商量?我們這邊呢,可給你免費算上一卦,隻需你讓三間客房給我們,成不成?”
沈牧儀的三錠銀子還放在櫃麵上,被喊指揮使的男人戲謔地指了指那三錠銀子,道:“不用錢強買了?”
柳靜姝又笑眯眯地搖了搖頭:“誒,什麼強買?話不能這麼說,我們那叫慷慨。”
她拋了拋手上的銅錢,也不管他還沒同意,直說道:“俞大人,您是不是有樁心事藏在心裡,走不出來?”
他一眯眼,淩厲的眼風一掃而來:“你喊我什麼?”
柳靜姝訝然,回頭看了眼沈牧儀,一雙眼嘀哩咕嚕地轉,那扇子擋住嘴,做作道:“俞大人呀,您全名難道不叫俞溱楊嗎?”
一旁的談柯也有些詫異,還以為俞溱楊是覺得柳靜姝不會知道他的名字,想了會兒,小聲道:“指揮使,以鎮撫司在外的名頭,應該不會有人不知道您的名字。”
他整個人都撲在俞溱楊方才過大的反應上,卻沒看見他握緊又鬆開的手。
俞溱楊吐出一口濁氣,帶著些難以察覺的戾氣:“這位姑娘,不要仗著些小聰明就隨便揣測,我沒什麼走不出來的心事。”
對街上有個女子偷偷摸摸走過,池霽一扭頭就看見了那個人影,他眉心一跳,連忙將自己的目光挪回來,害怕因為自己,對麵幾個鎮撫司的人就看到了她。
卻見俞溱楊拿走了桌上的彎刀,冷冷對小二吩咐道:“空出三間房來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