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兩個小年輕心驚膽戰。
反觀座上的江遊景,麵色如常,半點看不出喜怒來。若非要說出個不對勁,那就是他時不時給池霽夾菜的動作。
伴隨著偶爾一句“池公子多吃點”,池霽的手抖成了篩子。
儘管如此,江遊景仍是麵不改色地夾來一筷又一筷的菜,好似根本沒看到座下兩人怪異的神色。
池霽苦著臉看自己如小山高的碗,半句話都不敢多言。
這樣詭異的氛圍持續了一餐飯。
席後,江遊景笑嗬嗬地說了聲“我該休息了”,便拖著一身傷病慢悠悠離去,徒留下桌邊兩人四目相對。
“那什麼,你爹……”
“我爹他……”
兩人的話皆被宴歌跑來的聲音打斷——“公子!”
她笑嘻嘻同江挽樓打過招呼,也不遮掩什麼,大剌剌站在兩人中間:“柳姑娘剛才來消息,托我同公子與江姑娘說一聲:今日他們就宿在忱安鎮了,許是要十來天才回來,叫江姑娘同先生安心養傷。”
“忱安鎮。”池霽將這個名字念諸於口,眉間稍有皺意,便鬆了下來,“行,知道了。”
……
柳靜姝與沈牧儀這會兒正躲在林子裡喬裝打扮。
那假臉貼上她皮時,令她渾身不自在。總覺得這是從那個活人身上剝下來的,扭捏動了下,便扯了汗毛:“嘶——”
沈牧儀連忙停住動作:“弄疼你了?”
“沒,就粘了下,不礙事。”
她乖乖站好,忍著心中的不適,任由沈牧儀在她臉上動作。忽感那隻手慢了下來,還以為弄好了,便掀開眼睛悄悄看他。
一眼便撞上沈牧儀的無奈。
“怎麼了?”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沈牧儀帶著三兩笑意,“你這是怎麼了,從方才到現在,便是再難貼上去都該貼好了。”
這可真怪不了他,整整一刻鐘,小姑娘看著乖巧,卻總在要緊關頭讓他功虧一簣。
沈牧儀顛了顛手上那層假皮,若有所思道:“那不成不喜歡這張臉?”
說罷他還覺得找對了理由,將那張東西攤開來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再將目光轉到她臉上,十分認真地下了結論:“確實不及你本來長得好看,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彆之處,嫌棄也是正常。”
柳靜姝嘴角抽了抽,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還不等她說話,這人便自顧自又道:“不過你就忍忍吧,我們畢竟是借彆人身份去的,若長得太好看,難免被人一眼注意到,說不定就得不償失了。”
實在忍不了他這副哄小孩的模樣。
柳靜姝一把摁下他的手,隻感覺額間青筋一跳一跳:“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話及嘴邊,柳靜姝又猶豫了。
沈牧儀挑眉:“因為?”
“我覺得這像是從活人身上弄下來的,不自在。”
哪料沈牧儀笑了:“放心,這不是。”
“要是一張臉需得這般來,那我到底是救人那派的,還是殺人那派的?”
柳靜姝噎了下,嘟囔:“我不是這意思。”
頭頂垂下來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你將它想成一張麵具便可。”
“世上若有需傷人來成全的術法,那便是邪術。承一‘秘’字,起碼是些不害人的,不過就是無太多人所知罷了。”
解了心中的疙瘩,柳靜姝這回倒是一動不動讓他將這張臉貼上了。
兩人搖身一變,都成了另一種樣貌。
柳靜姝新奇地左摸摸右摸摸,待摸夠了,想起來正事,拉上他手便準備朝忱安鎮去。
“走吧!”
“等等。”
沈牧儀一揚頭:“檢查檢查令牌。”
柳靜姝摸了摸腰,那塊硬邦邦的東西好好在那,她回頭朝沈牧儀眉一挑:“走!”
廣闊的林野間,隻有這兩人穿過林子帶起的風聲。
風裡,柳靜姝輕聲喚他:“沈牧儀。”
“怎麼?”
“這塊令牌有多重要?”
沈牧儀沉吟了會兒,回道:“這是金韞儘他所能給我們的幫助。”
路過一汪水池時,柳靜姝稍微頓了會兒。
流寇,不見了。
另一邊,一行人伏於山包上,由一個男子帶頭。他身後,一群寇匪被捆在一起,動彈不得,吐不出口中塞實了的破布,目眥欲裂地盯著領頭人。
“大人,我們……”
那人揮手頓在空中,仔細見道上兩人相攜奔向忱安鎮。
沉聲道:“跟上。”
……
“叩叩”
半下午正昏昏欲睡的人被這樣敲醒是很要命的。
老頭忽楞登醒來,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摸了把哈喇子又眯了眯眼,才看清門外站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