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元的入獄,對賀春雪來說,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感覺腦子倏然一緊,懵得隻剩下嗡嗡聲。
而屋裡,沈牧儀正沉浸在長姐有救了的歡喜中。
“鳴憂草?那是疏門煙客曾經叫你習的那一味藥材!”
“嗯,按臭老道的脾氣,教我的東西應都放在因果裡了。”柳靜姝雙手一攤,“之前從沒將鳴憂草和清珀粉聯係起來,今日門口你提了一嘴西王母,我才有了點想法。”
“鳴憂草性溫,與清珀粉相結能散其寒實,助之入藥。”
沈牧儀雙手扶上她肩,賀春雪便在這時走了進來。
門再被吱呀推開,她聽見少年驚喜的聲音:“謝謝你,阿姐有救了!”
賀春雪腳步虛浮地站在門口,而她眼裡,少年情不自禁將麵前的女孩擁入懷中。
這一瞬,晚秋的餘暉透過半開的門照射到相擁的兩個人身上。
在朦朧的光影裡,賀春雪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與沈兆元。
可沈兆元……
她心一痛,強迫自己不去想剛才來報的消息,張了好幾下嘴,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牧儀,你說斂煙有救了?”
柳靜姝早已在賀春雪進來的那刻推開了沈牧儀,聞言更是輕咳一聲,提醒他:你娘可還在呢。
這一路來,雖沈牧儀極力掩飾,但柳靜姝看得出來,他那些看似無異的嬉笑打鬨,全都不達眼底。
周身一直籠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鬱色。
直到現在,才是真的有在笑。
沈牧儀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失態,聽賀春雪這麼問起來,不太好意思地說:“娘,靜姝知道如何讓清珀粉入藥,隻要清珀粉能入藥,阿姐就有的救。”
賀春雪驚訝地看了眼柳靜姝。
想到沈牧儀那聲“師妹”,不疑有他,便問:“柳姑娘何解?”
柳靜姝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藥瓶,將它放在了賀春雪手裡。
“就是這東西,夫人將它放入藥中,引便成了。”
賀春雪含憂謝過,招來下人依言去煮,便拾步坐到沈斂煙身邊:“你可要醒過來啊……”
她不去看沈牧儀,心裡一陣不安。
否則沈家,便也如舊日的一場虛幻浮影,榮華富貴隻當是鏡花水月。
……
這幾日,遙安城內的氛圍令人很不舒服,人人都在小聲議論沈家之事。當真可說沈家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一個狠角。
曲水亭對麵的茶樓內,有人開了窗戶的一角。
不屑的聲音隨風溢了出來:“沈家那個長女被人救回來了?”
窗框旁,有個人如鵪鶉般縮在那。
隻聽對麵的人重重將茶盞敲在了桌上,醇香四濺在木桌上,嚇得那人兩肩一抖,結結巴巴應道:“據說、據說是的……”
他不敢與對麵的人目光相撞,隻能惶恐地抬了一點頭。
但那人完全不看他,伸手拿過放在一邊的刀,就愛惜地擦拭起來。
“真是可惜。”
窗邊人又凜著身子把腦袋低下,便聽他說:“若不是義父非想讓她病死,也不至於這麼麻煩。”
“砰”一聲,他將刀插入了一旁的木凳,木凳隨之裂了開來。
青年人“嘖”了下,慢條斯理地擦起了手:“像這樣直接一刀砍死多好,要那麼麻煩做什麼。”
窗邊人更是不敢作聲。這人的名聲他可聽過,那是槿國有名的無腦煞神。耍不來陰謀詭計,隻知道一味地殺殺殺。
隻是,那位為什麼一直不讓他領兵征戰?
窗邊人剛有神遊開去的跡象,青年人便不耐煩地敲了兩下桌麵:“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愣?!”
他連忙回神:“對不住,俞大人。”
額邊有冷汗滑落,他可不敢惹這家夥:“方才不留神想了下朝中的事。”
俞溱柏冷淡看他一眼,倒不懷疑什麼:“我問你呢,沈兆元情況如何?蕭吟那小子真信了?”
那人低頭回道:“沈兆元已經入了京都府尹的大牢了,至於皇上……”
他一頓,想到近日來的朝局,道:“想來這回他是真對沈家沒了信任。”
俞溱柏將刀拔了出來:“蕭吟沒去看過沈斂煙?”
那人回道:“從有風聲透露的那回起,一次都沒。”
俞溱柏又嘖了聲,才說道:“看來義父高估了她在蕭吟心中的地位。”
那人連忙奉承:“要不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呢。”
俞溱柏臨窗而站,不應他這句。良久,久到那人都要打起瞌睡了,忽聽他問:“救了沈斂煙的是誰。”
茶樓與曲水亭一街之隔,俞溱柏站在高處,看見那酒水樓裡走出來一個青衣女子。
身後人道:“聽說是沈牧儀從磐石關帶回來的一個人,叫柳靜姝,似乎與他那個師父有點關係。他同賀春雪介紹那女子的時候,說的是師妹。”
“磐石關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