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她的跳躍讓身旁三人都難以理解,沈牧儀對上她晶亮的眸子,適時給了她回應:“桓安侯?”
像是困惑,他又順著柳靜姝的手將目光落在了字條上。總不能程軼捎來的字條上,就恰好寫了有關桓安侯的事吧?
程軼連忙擺手,表示桓安侯什麼的與他無關。
柳靜姝仔細將字條疊好,揣到了衣兜裡。一大堆人堵在道上不是個事兒,她邁開一步走在三人跟前,一邊揮手要人跟上,一邊又時不時回頭說:“還記得劉進嗎?”
“當然。”
“那之前有一夜,我不慎撞見陸郢與俞溱柏的會麵,誤打誤撞進了劉進母親的居所。”
她細細回憶那個冷清的屋子:“劉大娘同我說,桓安侯在當時眾民的口中,就是個白眼狼。”
沈牧儀同曹荀皆起了好奇,他們這些世家公子,其實很難真正聽到百姓口中關於上層的評價。
有些不可一世的閉耳難聞,與其相反的那些人,卻因為或多或少做出了實在的功績,民間自發將他們浸在了一個過於漂浮的美讚裡。
需聽之人不聽,想聽之人聽不見。有時候說來也很是可笑。
曹荀問:“怎麼個白眼狼法?”
“他本隻是一介朝臣,就同曹大人說的那樣,他貪念過重。仗著手上有點兒兵權,一麵散播流言,稱……呃……”
她說到這卡了殼,不知該以什麼立場去稱呼蕭璽。頓了片刻後,說:“稱你們那位先帝得位不正,又一麵以權勢壓人,百姓若有質疑,他便動武,可殘暴得很。”
“嘶……這事兒……”曹荀聽後,一臉牙疼的模樣朝沈牧儀看去。
沈牧儀點了點頭,順手擋開垂落下來的枯枝,免得它將柳靜姝的頭發勾到,轉頭又說:“書學時,先生都會教的。曹大人總是同我父親念叨你不愛聽講,由此我也見得一兩分了。”
曹荀訕笑,問:“這事兒叫什麼來著?”
“冬魚之謀。”
柳靜姝也起了好奇:“哈?你們朝中的先生還給這事兒起名了?東餘之謀,哪兩個字?”
“最簡單那兩個字,隆冬等春的冬,渾水摸魚的魚。”
“這是什麼意思?”
一路穿欄過樓,他們靠近了大門,已經能看見停在外邊的馬車了。
沈牧儀便緩下了腳步,摘了一點枝頭上還未化儘的雪沫,碾碎在了指尖。他說:“桓安侯之事籠統隻在書卷裡有這一遭記載,當年事逢隆冬,桓安侯本家姓俞,便叫做冬魚之謀了。”
柳靜姝不解:“那為什麼用的是‘魚’字?這字成不了姓吧?”
曹荀抓耳撓腮,像是為了表明自己從前也非是那麼貪玩,急吼吼插嘴進來:“這個我知道,先生說那位侯爺之舉唯配兩詞,一是‘魚死網破’,二是‘池魚籠鳥’。”
“蕭成三年,先帝終不欲忍桓安侯俞野之舉,著兵包絞滿門,押於市集而斬。血濺大雪時,先帝於清和殿望門而歎:‘妄以鵝卵擊石,不過為冬河下一條不自量力的魚’。”
“書上這麼記載,故而後來先生教習時,為了方便,便取了先帝話裡的意思,將這事稱作了‘冬魚之謀’。”
這一處地略顯偏僻,馬車從城中趕來便要上大半個上午,此刻,不太暖和的太陽爬到了半空。
柳靜姝在沈牧儀一本正經如背書般講完後,摸了摸肚子,兀自說:“吃東西去吧?”
“嗯……嗯?!”不等沈牧儀有所表態,曹荀的聲音已經在喉嚨裡過了個山路十八彎了。
柳靜姝驚訝地朝他看去,拿扇指了指天:“都這個時辰了,你不餓?”
“餓。可是……”曹荀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們剛不是還在講桓安侯和冬魚之謀嗎?你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點兒。”
他直麵對上柳靜姝探究的眼神,眼皮一跳,問:“怎麼了?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柳靜姝故意放緩了聲調:“你好像,比在磐石關活潑了點兒。”
耳旁忽傳來一道輕笑,沈牧儀似歎道:“人總是這樣的,回了家總比在外頭有生氣些。”
曹荀就見兩個人用同一種調笑的眼神看著自己,驀然從心中生出一股窘意,也顧不上什麼桓安侯了,僵著脖子和手朝沈牧儀故作了個禮。
就說:“我便不同你們一起了,省得找不自在。”
沈牧儀倒也負手而站,微頷過首,忽又叫住了轉身準備離去的人。他看了看一旁的柳靜姝,小姑娘大概真餓了,心思都不知道飄忽到了哪個地方去,一直張望著門口。
他悄聲對曹荀說:“你將人帶到沈家校場去,晚些我需進宮一趟,屆時你們暗中注意著她的安危,免得俞溱柏再動手腳。”
曹荀比了個手勢表示明白。
等到曹荀走了,柳靜姝扒拉上沈牧儀的胳膊,問:“這回我們去哪兒?”
“飲馬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