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春來 如一葉扁舟暢行於霧蒙蒙的江……(2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4625 字 9個月前

蕭吟倒不說什麼,隻是從清和殿那張龍椅上下來,與他並肩,一同站在那,看窗框外的太陽。

然後握拳舉在半空,同沈牧儀碰了個拳。

“雖然我暫時還猜不到究竟是哪個人讓你這麼為難,但是沈牧儀,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將他們找出來的。”

在那個位子上坐久了,無論是多朝氣的人,都需要帶上一張冷冰冰的麵具,如果能化成實感的話,那張麵具必然是青銅做的。

帶著帝王該有的威嚴,帶著天下儘我的霸道。

所以那刻,蕭吟卸下了這張麵具,站在那,隻以並肩作戰的身份,以幼小結識的身份。

兩拳相撞的時候,片刻停歇的烏雲被風吹開了。

……

這兩天沈牧儀忙裡忙外,柳靜姝便時不時從他嘴裡聽見誰誰誰被流放了,誰誰誰又被革了官,林林總總十來個人,全是些蠢蠢欲動的小蝦米。

職位不高,但也算著手開始了清算。

柳靜姝見他忙得實在有些焦頭爛額,便抱著不煩他的想法,成日攬著一帆黃旗,上街拾她的老本行去。

一來二去的,她就總在街上看到遊蕩的文跡淵。

這二世祖整天跟三魂七魄散了似的,雙眼無神得像個鬼,漫無目的地晃蕩著來去。

她那天閒來無事,同關鶴跟了他一路。跟到最後,二世祖走進了一家酒館,買了一通爛醉。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撇了撇嘴,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她們弄明白了文跡淵臉上那一巴掌,是文岱打的。

文岱不準文跡淵追出去,文跡淵便開始了他的好言相勸,勸得文岱厭煩,抬手給了他一耳光。

二世祖從小到大沒挨過他爹的打,那一下卻打得他眼冒金星,連腦子都變得不甚清楚了,暈暈乎乎地捂著臉,不可置信到覺得那時候的文岱極其陌生。

平生第一次違反了他爹的意願,抬腳追了出去。

哪還能追得上呢,街上空空蕩蕩,文嵐楓的人早就不見蹤影了。

柳靜姝一回見他新奇,二回見他波瀾不驚。

等到第三回見了,她捏著那幾枚曉世寶錢掄搓,算完了攤子前最後一個客人的財運,想了片刻,抬手同二世祖招了招。

文跡淵遊蕩了幾日,日日都宿在街頭,活得像個有錢的乞丐。他本以為怎麼著文岱都會差人出來找他,但沒想到文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慪著一口氣,氣他爹不留文嵐楓,也氣他爹打他。生生給自己搗鼓成了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

柳靜姝喊他的時候,他其實是很詫異的。

該怎麼去形容小少爺心頭的那陣彆扭呢,他們本是站在吊橋兩端的對立麵。

驚朝閣時因那一副耳墜,他誤以為柳靜姝曾對自己姐姐動過手,又因著沈牧儀的緣故,他不由分說便給了她一劍,雖未傷及筋骨,好歹也是見了血的。

他是反臣的兒子,而柳沈兩人站的,是該提刀斬他們的那一方。

文跡淵猶猶豫豫上前,就看見柳靜姝笑眯眯地指著他麵前的木凳子。

“坐,彆客氣,來者皆是客。”

他的手指伸進自己如鳥窩般的頭發,尷尬地抓了兩下,說:“柳靜姝,是不是我太不成樣子,你沒看清人?我,文跡淵。”

他挑開一縷垂掛在臉前的頭發,想讓她看得更清楚些。開口的刹那,柳靜姝明顯察覺到了他的一身酒氣。

她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微微一笑,說:“沒認錯,我知道你是文跡淵。我是算命的,但我還沒厲害到成了算命瞎子。”

抬頭看了人一眼,又說:“坐吧,我這凳子又不收你錢。”

文跡淵無所適從地看了她一眼,坐下了。

“叫我過來乾嘛?”那語氣生硬得簡直像是剛做成的瓷器,硬邦邦還帶著一碰就碎的好笑感。

柳靜姝慢條斯理地將東西全都歸置好了,食指朝下點了兩下,發出了輕輕的響聲。

她說:“我在這邊擺了幾天攤,就看你在這條街上晃蕩了幾天。怎麼,有家不回,在這扮野鬼呢?”

文跡淵沒想到她如此單刀直入,一下卡了殼,好半天才說:“關你什麼事!”

柳靜姝挑眉:“你的事當然不關我事,但你的事牽扯到的人,就關我的事了。”

文跡淵輕哼了聲,還以為她隻單單在說沈牧儀。

剛想起身,就被她嗬得僵住了身體。

“坐下——”

不是很凶,也不是有多不容置喙。隻是這刹那,很奇怪地,像是有種無論誰在這,都會因為她的話而頓住的感覺。

就似乎,她身上本就帶著主宰一切的合理。

文跡淵依言坐下,聽她道:“文岱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

“既然從沒有多想找到文姑娘這個女兒,又為什麼要打著這樣的旗號,費儘心思地裝出這樣一副表象來?文跡淵,你是這世上最親近他的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文跡淵一愣,笨拙的腦子裡甚至來不及想柳靜姝是怎麼知道的,脫口而出便是否認:“你聽誰說的?我爹怎麼可能不想找到姐姐?!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柳靜姝不鹹不淡地開口:“你彆管我聽誰說的,是不是胡言亂語,你自己心裡清楚。”

小少爺心裡門清,一下子垂敗下來,跨著臉說:“我不知道。”

要是知道就好了,知道了,他就能衝回家裡,攔在他爹身前,質問他為什麼。

柳靜姝抽了一支簽出來,放在文跡淵麵前。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