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怨嗔癡 心懷理想者,皆渴望於理想之……(1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4415 字 9個月前

簽上平平無奇,隻畫著一支半折的竹節。

文跡淵將簽挪了過來,方才光下斑駁,掉了個頭才發現竹節之下,還不大不小地寫著一個“平”字。

平,中吉。

指腹搓上簽麵的紋路,文跡淵其實沒看太懂,問:“這什麼意思?”

“看不明白?”柳靜姝意外地看他一眼,微微帶著審視,第一次正麵見識了這位少爺的“不諳世事”。

垂著的手又扣了兩下,同他解釋道:“竹這個東西,寓意很廣。但我既然出來擺攤,算的無外乎世人三種運道,姻緣是否美滿、財運是否亨通,還有一種,便是常人所說的,功業。”

心懷理想者,皆渴望於理想之途建功立業。

圓筒裡的簽正如茂密的竹林,整整齊齊地豎立在那,無窮的所謂命定便如星辰的擺布,一翕一動都排布在其中了。

柳靜姝抽回文跡淵手中的那支簽,看也不看一眼,就精準地將它丟回了筒裡。

然後一隻手握緊了筒身,就像賭坊裡那些十賭十贏的常勝者一樣,滿是自信地搖動了簽筒。

文跡淵隱約在這“唰唰”的動靜裡,聽到了天上的鳥叫聲。他抬頭,什麼東西都沒有,鳥早就南遷了。

下一秒,動靜聲停了。

他看見那支寫著“平”的簽又掉了出來,搖擺著撞了幾下桌麵,然後安安靜靜地,躺在了方才的位置。

文跡淵空白的腦子像是隱隱注入了一些理不清的東西。

隨後,他聽見柳靜姝說:“我一直想不通文岱究竟為什麼,所以我便時常在沒什麼事的時候算算。可無論我怎麼算,都會掉出來這支簽。”

“這支,代表著功業的簽。”

“文跡淵,你爹,是有什麼執而不得的東西嗎?譬如……”

功業。

他的耳邊轟然炸開一聲,近二十年的記憶如潮水湧來。文跡淵以薄弱之姿迎上這巨大的浪,潮水一頭接著一頭將他吞噬。

他甚至不用費力揀選,一幕幕從前他根本不會細想的東西,早已爭先恐後地排列在他眼前。

三四歲時剛有記憶,在早逝娘親羸弱的懷裡。

他聽見男人在院裡指著樹咒罵:“他沈兆元憑什麼?”

“江山是我們一道鞍前馬後替蕭家開的,賊寇是我們一道費儘心思除的,憑什麼臨了他升了兵部尚書,而我要去工部,當一個丟人現眼的工部尚書?”

“叫我一個提槍弄棍的移去修樓建橋,他蕭璽真是老糊塗了!”

羸弱的女人害怕隔牆有耳,將這大不敬聽去了,甚至顧不得還抱著孩子,連忙上去捂住了男人的嘴。

還是個說不清話的小少爺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淩空搖晃了下。

堪堪穩住,耳邊便是女人又急又怕的氣聲:“老爺,事已成定局,又何必再執著於此?再說……沈大哥不從來都……”

“你給我閉嘴!”

男人目眥欲裂地一拳砸上了樹,好巧不巧,砸下來一個鳥窩,裡頭正呆著一窩嗷嗷待哺的雛鳥。

小少爺摟著女人的脖子,感覺自己又搖了搖。他害怕地摟緊了女人,一低頭,就與那窩雛鳥對上了眼睛。

雛鳥嘰嘰喳喳地叫著,像是也在害怕。

可是這樣的害怕太吵了,吵得男人心胸更加煩躁,一個抬腳,碾死了。

一片腥紅。

小少爺將自己的臉埋進了女人的頸窩,再不敢看。

女人的手掌帶著很淡很淡的溫熱,一下下安撫地拍在小少爺的脊背上。看上去鎮定自若,可聲音裡的微顫卻出賣了她。

她對上男人猩紅的眼眸,隻敢斷斷續續叫上一聲:“老、老爺……”

男人拉著臉走過來,冷戾地看著她:“沈兆元從來都什麼?”

女人小幅度地退後了一步,搖頭不敢說話。

那年初上位的工部尚書便替她捋好頭發,似是有幾分愛憐:“夫人,沈兆元從來都是我們女兒失蹤的罪魁禍首。”

女人想要辯駁,終是在他那滿是狠意的眼神裡,點了頭。

於是她肩頭那個閉著眼睛的小少爺,在記憶初開的年紀,便選擇性地,記下了一件事——沈兆元從來都是姐姐失蹤的凶手,文家與沈家難融水火。

女人太過孱弱,很快就因為那幾年孕育時落下的病根去世了。

小少爺自此,隻剩下他爹了。好在,他爹再沒有這樣狠戾過。他便也忘了三四歲的那一幕。

再稍大些時的年紀裡,小少爺的腦子裡隻有一個籠統的印象:他爹好忙。

忙進忙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總之管不來他就對了。

他不愛在學堂裡聽那些老先生文縐縐念經似的教習功課,他愛玩愛鬨,文岱的不管不顧,在某種程度上使他更加放縱。

小少爺便有些肆無忌憚,久而久之就會鬨得冒過了火,隻能叫來文岱處理爛攤子。

那回是上街時候,他不小心將一個球踢歪了,直接砸在了沈家那個病秧子二公子身上。

沈二公子剛從宮中伴讀回來,馬車上溫著的藥都涼了。

仆從怕他嫌苦,便說在攤子裡買點蜜餞。沈二公子倒不覺得什麼,剛挑開帷裳探出一個頭,想叫住匆匆離去的仆從,就被文家小少爺的球砸到了頭。

七葷八素的,一時間就暈了過去,嚇得旁人驚聲尖叫起來。

小少爺雖自有記憶起就對沈家的人沒什麼好感,尤其是這個沈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