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新柳(二) “你是個病秧子?”“……(1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4184 字 9個月前

那是個吵嚷的清晨,雨水混合著行人往來的碌碌,讓幾兩清風攜上了人世間幾分平常的鬨意。那時候的柳淮燭想,她似乎本不該聽見這聲笑的。

可這聲笑莫名不同,它無端牽引了柳淮燭的視線,同那天濕潤的泥土味一起,藏進了她的記憶深處。

淅瀝淅瀝的窗下,男人帶著一頂冪籬。

柳淮燭撇過去的時候,正巧見他伸手將桌邊的匕首收回。而後,他那隻手從懷裡摸索了一小會兒,掏出來一個錢袋,數也不數地,就往桌上扔。

他扔得隨意,錢袋子“噔”的一聲被丟在上頭,滑出去一截,連著裡頭的銀兩都碰撞摩擦著,發出了“好有錢”的意味。

柳淮燭一噎,難言地最後悄摸盯了他一眼,嘴裡極其小聲地發出了一聲“嘖”。

有錢,就是了不起。你能怎麼他呢?

她倒也沒什麼不平衡的感覺,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拎著酒壺,捉摸著想點兒什麼事,來佐味最後這點兒酒。

身邊的小二最後試探著叫了她一聲:“姑娘?”

姑娘還沒來得及張口,窗邊的那個男人就走近了她。

柳淮燭渾身一凜,宛如一隻炸了毛的貓。剛想拔劍,男人就摁住了她的手,他張口道:“彆來無恙啊,小師妹。”

他算自己哪門子師兄!

柳淮燭壓根不認識這個男人,手被他死死摁著,巡視了一圈就想抄起那酒壺當頭砸過去。男人卻像早就識破了她每一步的意圖,不動聲色地一擋,反將人完全錮在了自己的雙臂之間。

看上去有些親近,卻不至於太登徒子。

“你乾什麼?!”

“小師妹,彆生氣了,我東躲西藏這麼久都被你找到了,再躲下去沒意思。我不躲了,隨你處置。”男人語意帶笑地討著饒,動作卻看上去不像那麼回事兒。

他不著痕跡地朝窗邊的位置看了眼,又說:“不過師妹,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我覺得……我應該也沒那麼好找吧?”

什麼躲不躲找不找的,柳淮燭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到了一定程度。頓時來了氣,一把推開人,低吼道:“把手鬆開!我哪兒認識的你這樣的人?”

他配合地退開一點。

窗邊的那個位置後,有幾個人的目光緊鎖在這邊,緊鎖在男人的身上。

“好啦,彆生氣了,作為賠罪,我請你去彆家喝酒怎麼樣?”他並不再去看那個位置,俯身湊近柳淮燭的時候,語調一下子降了下來,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個字,“演。”

演?演什麼?柳淮燭驚愕抬頭,隔著冪籬,她看不清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可是冬風啊,絲絲入懷,趁著男人俯身的間隙,掀開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角。

冪籬的紗拂到了柳淮燭的臉上,她看見了男人的下巴,有些瘦削,有些蒼白。

她似乎僅僅隻透過這樣的下巴,就看到了男人的疲憊模樣。或許冪籬後的那雙眼下,早已布滿了憂慮的痕跡。

柳淮燭皺眉看了眼窗下,那幾個人還在注意著這邊。

於是她抱著手,冷哼了聲,扯了一抹假笑出來:“師兄身上可還有銀子付酒錢?方才我可見師兄就這麼把錢袋子丟在桌上了啊。你要是沒錢瞎請客,到時候把我丟在那,讓我遭受掌櫃的追殺……”

她仰頭,眼裡閃爍著狡黠,嘴角愈加上揚:“那師兄,你回去的時候,可最好再給自己備上一口棺材。”

男人喉頭一滯,話軟了下來:“小師妹,彆這般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

隱隱約約的,柳淮燭在男人的身上聞到了一陣血腥味。

她回想了一下方才桌上的匕首,很肯定上麵乾乾淨淨的,沒有沾染半點血跡,那麼……難道是他自己身上?

她覺得自己碰到了一個麻煩,有些不大樂意的憋了嘴:“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躲了我這麼久,僅僅一頓酒哪夠?我要吃渭城最好的酒菜,什麼貴的我要什麼,把你的全部家當都吃空!”

按照從前池溯讀給她聽的那些話本子描述的,柳淮燭覺得,他們這會兒演的,應該是一對歡喜冤家似的師兄妹。

腦中構想了一下這樣的師兄妹該是怎麼相處的,隨即一把拽上了男人的領子,把他往自己這兒拉,惡狠狠威脅道:“聽見沒,我要最好的!你休想拿些烏七八糟的來糊弄我!”

男人自內心發出一聲悶笑,承著這場戲往下演。

你來我往的,他佯裝著躲閃柳淮燭的敲打,一麵又帶著人暗暗靠近門口。

嘴上應承著:“是是是,小師妹乃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師妹,絕世無雙、絕頂聰明!我自然得請小師妹吃一頓最好的飯菜,什麼貴的上什麼,哪怕是傾家蕩產我都得請這一頓!”

他攬著人揚長而去,活脫脫一個浪蕩不羈的公子哥。

窗邊的那幾個人相互望了眼,終是沒起身追上去。

清晨的雨覆在渭城的長街上,走起路來需得十分小心。柳淮燭本就有武功傍身,承著他的力便走得愈加不費力氣。

她看著路在自己的眼前七拐八拐的,伴隨著那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柳淮燭想,渭城和十四洲可真不一樣啊。

渭城有朱樓高門,萬家酒肆,就連尋歡作樂的地方都是一個又一個。而十四洲呢,十四洲隻有望不儘的潦倒。

柳淮燭的臉在冷風裡漸漸淡漠了下來。齊庭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