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坐高台 身份之彆就是這樣的,它是一……(1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4273 字 9個月前

夜風微微止了,連鳥兒的動靜也小了下來,燭火在這一刻變得闌珊。柳靜姝扭頭去看沈牧儀,進門前的少年有多鎮定,便顯得此刻的他有多頹喪。

而這樣的他,正抬頭看著位上,自己年少時的玩伴。身份之彆就是這樣的,它是一個很殘忍的“天注定”。

他們都清楚地知道,在蕭吟接過這個位置後,“阿吟”這個稱呼,便隨著朝殿的階梯一步一步,永遠地被踩進往事的舊土裡。

於是此刻,蕭吟又出神了,上位者好像有出不完的神。他大概是在追憶自己的過往,明明那樣的日子,也沒離去太久。

阿吟……阿吟……

蕭吟無聲扯了扯嘴角,他並未追究這樣僭越的稱呼,自嘲地笑了:“既然你們都猜到了,朕……嗬,我也不再多遮掩了。薛如昇是我派去的。”

“你從始至終都瞞著我。”沈牧儀說。

他眼中的情緒很淡,不含指責,也不含難過。隻是極為平靜地在闡述這個事實。

案幾上蕭吟的手又抓緊了,許多話到嘴邊都被咽了回去,他沉沉地看著沈牧儀,隻說:“或許我該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但是牧儀,我想我應當是沒做錯的。”

風,徹底停了。

沒人再在這樁事上去言論對錯,他們都知道,天子與朝臣的關係不過就是一場博弈。隻要是博弈,無論再親密的關係,便總要留有一點餘地的。

柳靜姝在這樣的檔口繼續道:“所以你其實一早就知道了,從薛如昇的口中?知道我與前朝的關係,你讓他來試探我的口風。”

少女言辭中的肯定隨話愈加,蕭吟沒再否認:“不錯。”

“曆來遺孤都是肩負複國重任的,往往如春雨,無聲無息地潛入朝堂,將一國攪得翻天覆地,潤得那些早有反心的人蠢蠢欲動。我,不可不防。”

“可往往。”少女桀驁的頭顱微仰,“發現遺孤的帝王,總是要先下手為強的。”

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不論她對王權這個東西渴望與否。”

好像是嫌蕭吟的麵具被揭開得不夠,她問:“你在發現我的身份之後,應該有很多次機會能夠將我除之後快的,然而我一次都沒感受到這樣的殺意,甚至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我也沒有。”

柳靜姝裝作迷惘:“你不可能沒有辦法殺我,畢竟我不過是個遊走的江湖騙子。”

她分神去看沈牧儀,少年這會兒沒在看她,也沒去看蕭吟。他的眼睛閉攏著,好像有一瞬間睡著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問蕭吟:“所以為什麼呢?你不想殺了我嗎?”

“為什麼……”蕭吟重複道。

門外悉悉索索響起了一陣低聲的交談,聽不太真切,隱約是個熟悉的人。還沒等蕭吟給出個答案,老太監就叩響了門框,報道:“稟皇上,薛僉院求見。”

薛如昇?他這個時候來乾什麼?柳靜姝不禁皺眉。

蕭吟卻是允了人進來。

冷風隨著門開的一刹灌了進來,扇過每個人的臉龐,蕭吟的答語被摁壓下去。他挑眉看著進門的薛如昇,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該不該苛責這位僉院的不識時務。

薛如昇拱腰行了此朝之禮,他起身後朝向柳靜姝,替少帝答了話:“因為,沈家。”

“小姐,沈尚書為人正直,於公務勤勉,待人亦是親和,不論是官場還是民間,聲名都是極為良好的。”

他徹底不再偽裝什麼。柳靜姝雖然不喜歡他這樣表裡不一的行為,但好歹他從前跟不悔司也有乾係。看在不悔司的麵子上,她應聲:“我自然知道。”

“臣子若過於耀眼,便自該知道收斂風頭,滄珈苜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小姐,您這樣身份的人同沈家之子在一起,不論是誰,對皇上而言,都足以令人忌憚。”

柳靜姝不言,隻笑了笑。她當然知道,在她想通薛如昇背後之人是蕭吟的那時,她就想通了。

她是舊朝的皇女,而執手之人是當朝的將領。這樣的兩種身份,都是要避斂鋒芒的,而他們……

殿外遠處的枝頭悄悄有了聲響,一行黑影輕點而過,琴聲與簫聲合奏而起。

柳靜姝沒覺察到,隻是在心中思忖著。說到底,蕭吟能這樣好脾氣地將他們請進宮來把話說開,還能任由她以下犯上地直呼姓名,都是念了沈牧儀的情。

蕭吟是不想因為這樣的事而壞了他與沈牧儀之間的情誼的。

薛如昇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沈家如何,自己如何,柳靜姝又是如何,顯然也是意識到他從前的種種,過於削減了自己的可信度。與其說他在同柳靜姝說話,倒不如說他在同蕭吟表自己的忠心。

在這樣忽如其來的敘述裡,柳靜姝又側過頭去看沈牧儀了,她實在想知道此刻的沈牧儀是怎麼想的。

少年身後的窗戶紙因著燭火的原因有幾分影重重,他解在一邊的白狐襖被投射在了那其上。柳靜姝張口想說什麼,搖曳的光火中卻有一個黑點在快速地由小變大。

來不及有反應,那黑點的速度太快,片刻間就變成了一個人影大小。

柳靜姝忽然覺得那影子有點熟悉,琴簫之聲更為清晰了。她暗道不好,連忙去拍沈牧儀。而座上的蕭吟似乎也在這時有所察覺。

他抬手要止薛如昇的話頭,但根本不及那影子的速度快。來人偏不走大開著的正門,一腳踢開那扇窗,非從窗中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