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好的窗戶在一瞬變得支離破碎,池霽氣勢洶洶地持笛而來,長笛一端遙遙指著蕭吟的鼻尖,他厲聲道:“狗皇帝!從前你們蕭家欠我父親的我都還沒向你們討要,如今你倒是先來找我的麻煩?”
他四處張望,直到目光落在一邊那個掩著麵不知道正乾什麼的柳靜姝身上時,才停下。
池霽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去,擋在柳、沈二人的麵前。陸續有腳步聲踏過門檻,柳靜姝悄悄從手指縫中瞄了一眼,有許許多多的人陸續到來,讓她的麵部表情差點在這一眼下失控。
這一群烏泱泱的她都認識,從站在最前麵的文嵐楓,再到後麵隱入夜色的宴歌、平溪。無外乎都是如今醉語堂的人。
這是乾什麼?池霽你是要逼宮嗎?柳靜姝無言以對地又把臉捂上了,窗戶上搖搖欲墜的破木條“啪嗒”掉落,在這一刻的沉默裡尤為響亮。
蕭吟的臉色變了。
“你是誰?朕何愧於你?”他忽然站了起來,延台階而下,暖黃的光打在紫衣上,明滅處的邊際暈成了墨黑,“你此般行事乖張,不顧宮中侍衛把守闖入朕宴客之地,是要殺朕?”
蕭吟眯了眯眼:“靠什麼?你的笛子?還是你身後這一群……樣貌還不錯的人?”
他還沒覺得這群人會和柳靜姝有什麼關係。薛如昇卻了然了,小步上前想要提醒。
柳靜姝伸手去扯池霽的袖子,卻被池霽快一步地一抬手,她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便聽見池霽怒氣衝衝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隻需要知道你有愧於我就行了!至於我的笛子……?”
他把著笛子在手中打轉了一圈,殺意已露:“用來殺你足以!”
垂眼闔眸,唇方覆上笛孔的刹那,一柄折扇抵在了他麵前。池霽驚愕睜眼:“柳靜姝,你乾什麼?”
柳靜姝彎眼,一副討好似的笑容:“哥,我們冷靜一下?或許是你想錯了呢?我還毫發無傷地站在這兒呢。”
她說著鬆開製止他的手,伸開雙臂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安然無恙。
池霽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覆著一層霜寒,他就這樣麵無表情地看著柳靜姝,對她這種討饒似的笑隻剩下氣得牙癢癢:“難不成非得等到你隻剩一口氣了我再趕來,才可以說是身臨險境?”
他作勢要再吹笛,卻又被沈牧儀摁住了肩膀。
“好了。”少年的音色帶上了一點疲憊,“池霽,不是你想得那樣的。”
“沈牧儀!”
“這兒還有我。”沈牧儀說,“有我在,靜姝就不會有事。”
“沈牧儀?”池霽狐疑。
“你們……認識?”蕭吟的眼神在三人之間來回,太顯而易見了。
他看看這個來勢洶洶的“刺客”,又看看“刺客”身後,自己請來的客人。客人一臉無奈,顯然是對某個人的性子了如指掌。
蕭吟腦中回響著柳靜姝剛才叫的那一聲“哥”,頭後側著微微仰起,伸手指道:“你們兩個……還是兄妹?”
有點尷尬,原本能心安理得“指責”蕭吟的柳靜姝,不知怎的,氣勢就弱了下來。
就好像某個人在執法者麵前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並沒有乾壞事,但轉而就有一個人將一個陰差陽錯的贓物甩在了執法者的麵前。明明也不是你做的,但就是脫不了乾係。
柳靜姝清了清嗓子:“或許……你應該知道撼林償花幫?”
“當然。”
“那你知道醉語堂嗎?”
“醉語堂?”
“醉語堂便是撼林償花幫的延續,而這個人!”她猛拍了一記池霽,又走到他麵前抽走了他的笛子,“哥,我先替你保管一下哈。”
她把笛子並拿在自己的手中,輕輕拍了拍池霽的肩膀表示撫順,轉而對蕭吟說:“而這個人,就是醉語堂的堂主,池霽。與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蕭吟,你知道你父親的皇位是怎麼來的嗎?”柳靜姝忽然那樣問道。
她仔細盯著蕭吟的臉,滄珈苜末年的時候,蕭吟應當也隻有一二歲,還是個記憶模糊的年紀。蕭吟知道他父親的手段嗎?或者說,蕭吟印象中的蕭璽,又是怎樣的呢?
蕭吟與實際上的蕭璽截然不同,他在柳靜姝這樣的提問下沒覺得被冒犯了,隻覺得奇怪:“柳姑娘,我不知道你這樣問我是想乾什麼,但是我能很明確的告訴你,我父親的皇位便是像書冊記載的那樣,他是生靈塗炭的亂世中,那個救人水火的英雄。”
“皇位也不過是他的民心所向而已。”
一番話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變,薛如昇的臉上尤其五彩斑斕。他動了動嘴,沒來得及說出話來的嘴終於道:“皇上,您大概錯了。”
蕭吟沒理會薛如昇的話,隻看著柳靜姝道:“怎麼?”
“沒怎麼。”柳靜姝拿扇子輕輕扇了扇,“當年醉語堂還是撼林償花的時候,就是你父親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