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錢思葉 它將泯滅於人的反抗,最終迎……(2 / 2)

山柳濟人間 一介惑認 5177 字 9個月前

照舊是由柳靜姝走在前頭,她偏頭與池霽在說著什麼,餘光又分神去看沈牧儀,不時又低頭打量一會兒手中的扇子,像在思索。

池霽雙手抱著頭,一副懶散又不屑的樣子,被柳靜姝念得煩了,才嗯嗯啊啊地敷衍幾句。

“我就是不喜歡他們那種道貌岸然的樣子。”

“你這是偏見。”柳靜姝駁道。

“才不是偏見!”

他們剛走近,江挽樓就聽見池霽這麼爭論道:“但凡是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打著各種旗號,做出來的事永遠都是有利於自己,你跟我說我這是偏見?”

柳靜姝立馬給他胳膊肘來了一下,努嘴威脅道:“你再說?”

池霽心知肚明她這是在維護誰,目光越過她的腦袋,咧開嘴哂笑:“我說不說這都是事實,某些人不傻,心裡也明白著。”

眼看氛圍有些怪異,江挽樓忙不迭上前拽住池霽胳膊,把他往自己那兒拉,小聲道:“池霽,噓——”

池霽這個人啊,生得幼稚,明知道事到如今有些話是杆槍,開了口就是戳人心窩子,他非但不避,還偏要迎上去。說到底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沈牧儀。”他直挺挺站著,和那夜曲水亭門前的失控不同,池霽昂揚著,像是歸來的勝者,“我早說過,皇權之下,皆是螻蟻。這回,難道你還是不認同嗎?”

一直沉默寡言的沈牧儀抬眼看去,月色浸染了他的眸光,叫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他沉默了會兒,朝池霽走近:“不認同。”

“你!”

“終有一天。”他忽然開口,“巍峨城牆會坍於人之手,皇權也將不複存在。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江湖之下,都不會再有此般捉弄人心的東西存在。它將泯滅於人的反抗,最終迎來平等。”

他如鏡的目光有刹那閃爍:“皇權之下的人,生如螻蟻,不是螻蟻。”

池霽被氣笑了:“真等到你說的那天來臨,少說也得幾百年,實不實現的了還不一定!”

沈牧儀抿唇不語,他靜靜地看著池霽——他活在天地間,連眉毛都透著鋒利而又野性的銳氣。

兩個人都是桃花眼,但氣質卻大不相同。

沈牧儀忽而笑笑:“也許吧。”

銅錢突兀地拋合在這一瞬,兩個人側頭朝動靜來處看去——柳靜姝頭一揚,收回了那枚曉世寶錢:“走啦,大晚上怪冷的,我可不想陪你們在這兒吹冷風。”

沈牧儀眼一彎:“走!”

池霽卻是向天吹了個口哨,偏過頭來,伸出手摸了摸江挽樓的腦袋,笑道:“擔心我啦?都叫鄧沢跟著跑到這兒來了?”

江挽樓一下子沒能適應在這麼多人麵前麵對池霽的親近,偏頭一躲:“那酒鬼的錢我已經給他了,倒是你,皇宮說闖就闖,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呢?”

池霽討饒地雙手合十:“哎呀,我這不是為了你的阿靜嘛!要真叫這個小皇帝揪著她的身份做文章,還真能洋洋灑灑地列出一本書來!”

然後——

銅錢就欻地打到了他的身上。

有個人雙手環抱著,扭過頭來打趣:“也對,我們舉世無雙的池大浪子那可是輕功了得的能人,來無影去無蹤,闖一個區區皇宮不成問題,根本奈何不了我們池大浪子分毫!”

她說著還伸出手來鼓了個掌,以表敬意:“我可得多謝謝我們池公子。”

池霽的眼睛逐漸眯起來,他總覺得柳靜姝在揶揄什麼。

果不其然,下一秒,柳靜姝那張嘴就詮釋了什麼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可是我這一直有個問題縈繞心頭啊,池大浪子這麼厲害,怎麼當初闖一個小小的軍營,就輕而易舉地被人發現了呢?”

“噗!”

耳旁有個人偏頭笑了。

池霽頭一歪,一隻手怒指柳靜姝:“好你個柳靜姝!你胳膊肘向外拐啊你!”

他說著就抬腿往柳靜姝那邊跑過去,一副“今夜我要單手刃親”的模樣。

在這個眾人難得輕鬆的夜晚,月亮忽然就吹開了雲,亮了起來。文嵐楓抱著琴隨意挑了幾根弦,就是一曲溪水潺潺。

她隨手撞了撞鄔渡春的胳膊,偏頭湊近他:“真好,我從前一直擔心小堂主知道了過往後不能釋懷,又或者因為這因為那的問題產生一些棘手的麻煩,如今真好,大家都還算個講理的人。”

大概是因為人太多的緣故,她一湊近鄔渡春就挨得特彆近,一種近似花香般好聞的味道就直直地衝進鄔渡春的鼻頭。

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一下子就像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般定在那,一雙眼慌張地隻能四處亂飄,就這麼看見了樹蔭後,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有幾分眼熟。

他忽然就頓住了,變得有幾分咬牙切齒。

“鄔大哥,你是嫌熱嗎?”關鶴湊過來問。

文嵐楓後知後覺地去看鄔渡春,眉尖微皺,疑惑道:“你嫌熱?”

“啊不、不是,不是……”鄔渡春連連否認,被戳開什麼似的,甚至連樹蔭後的那個影子都無暇顧及,“我不是嫌熱。”

“那是什麼?”

“曹荀?”

“曹荀!你個兔崽子居然不來接你老子!”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地穿過眾人掉進文嵐楓的耳朵裡,文嵐楓精準捕捉到了曹荀這個名字,又挑了挑眉,扭頭朝後邊看去。

曹甫遠遠地落在他們後頭,衝著無人處狂吼:“你爹我今天心驚膽戰的,鬼門關都去了一趟,你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居然不來接我!曹荀,我可是你爹啊!”

那架勢,那聲音,儼然透著一種孤家寡人劫後餘生的心酸感。

於是樹旁的柳靜姝拿扇子輕輕敲了敲老樹皮,同沈牧儀對視了一眼,戲謔道:“曹荀,京兆尹大人好像覺得,你不要他這個爹了?”

曹荀張著一張嘴,目光驚恐地穿過柳靜姝,再穿過文嵐楓,最後落到自家老爹身上。看著這個平時裝得穩重的男人在此刻被氣得一點形象都不顧,捶胸頓足的模樣,隻覺得,自己的天塌了。

因為他看見,文嵐楓的目光越過重重,最終落在自己身上,裡頭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就像是她看懂了他躲在樹後時的不好意思。

然後更是直白地問:乾嘛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