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極小,偏季時卿耳朵也是極好。聽見一聲便回過頭看去,見著是許淑妃,她不屑地冷哼,順帶翻了個白眼。
方霖停下來,遠遠隔著朝許淑妃行禮:“淑妃娘娘玉安。”
淑妃輕輕搖著扇子,眉頭一挑,露出幾分刻薄相來:“雁歸啊,你我也是自小相識的。你家世好,文才武略皆是頂好的。可彆一時糊了眼,娶個聲名狼藉的人回去,臟了你長昭公府的門楣。”
季時卿很想罵回去,卻不爭氣地兩腮發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平樂公主囂張跋扈、驕奢淫逸,惡名在外。彆人怎麼評論她,她從不在乎。她偏頭看身側高峰皓月的少年,不爭氣地想落淚。
可這人是方雁歸啊。
是與她相知相伴,一起仗劍走過江湖,看過皓月長空,見過山川河流的方雁歸。是遠在邊疆仍惦記她的吃穿,月月書信不斷的方雁歸啊。
這怎麼能與旁人一樣呢?
季時卿深吸一口氣,努力眨眼將眼淚憋回去。
“許靜儀,我要撕爛你的嘴。”她這般惡狠的言語,卻仍是忍不住帶上了哭腔,她強壓著心裡的酸澀,裝著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九公主。
她作勢就要衝上去,方霖拉住她的胳膊,將她護在身後。季時卿一愣,抬頭看他的背影。他如此高大,將她護在安全的影子裡。
方霖抬頭看向許淑妃,溫潤的眼中流露出幾分冷冽。那是戰場血海沉浮淬煉的淡漠和冰冷,許淑妃一時竟不敢直視他。
“臣若是能高攀公主,實在該叩拜九天神佛。”他掀起唇角,終是有些惱怒,“公主的是非輪不到旁人說,方家的事也容不得旁人置喙。娘娘請自重。”
許淑妃臉色一白。許家比不上長昭公府的煊赫,但也是世代官宦,重臣貴府,許婧儀在家是最受寵的姑娘,入宮這一年多也是頗得上麵寵著。自小到大,除了季時卿,幾乎沒有人這樣對她使過臉色,說這麼重的話。
她所有的委屈都化作羞辱,最後成為憤怒,她翹起玉指指著他:“方霖,你彆不知好歹。”
季時卿的火氣直衝天靈蓋,她從方霖身後衝了出來,小旋風一樣朝許淑妃撲過去:“許靜儀,我和你沒完。”
原非震驚地看著她家公主和許淑妃撕扭在一起,完全不會武功的樣子,隻是扯著淑妃的頭發,將她的發髻扯散,釵環散了一地。淑妃不敵她手,被她揪著頭發扇了兩個嘴巴子。
哎,咱家這凶蠻的公主啊。原非心裡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世子爺,這廂隻是站著看熱鬨,眼裡全然是縱容的神色。
方霖也不上去拉架,隻是將淑妃那些想要衝上去幫手的婢女,一一隔空打中膝蓋。她們都癱坐在地上,誰都甭想拉偏架。
原非嘴角一抽,也心安理得地站在那看戲。
他家公主是真狠啊。都說打人不打臉,她是專往人家臉上抽啊。
許淑妃被打急了眼,拚了命地去扯季時卿的頭發,兩個女人撕扭在一起,方霖眸光微深。他走過去想將公主帶出來,但礙於她們倆撕扯的衣服都歪斜了,他實在不知從何下手。
原非見狀趕忙上去拉扯許淑妃,卻被她反手打了一個巴掌。
季時卿才喘了口,又被這一巴掌打紅了眼。原非在她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一個手指頭她都沒動過。她這人沒彆的,就是護短,她在乎的不容旁人置喙一句。這一巴掌比打在她自己臉上都疼。
她扒拉開方霖護著她的手臂,抬手揪住淑妃的頭發,狠狠給了她兩巴掌。淑妃也急了眼,她是嬌生慣養的,哪敢想這麼一會兒被抽了這麼多嘴巴。她用儘渾身力氣抽了季時卿一巴掌,怕她反擊,使勁兒一推竟將她推下了水。
九公主武功卓絕,卻不會水,這是宮裡人都知道的事。
太液池的水不算深,卻也足夠沒過季時卿的頭頂。
四麵八方死死包裹的水,宛如一張密不通風的網,她是那條奮力掙紮地涸澤之魚。
許淑妃叉著腰喘了幾口氣,眼前才清明了些。看著季時卿在水裡掙紮,她一時慌了神。
方霖已經跳進去太液池裡撈公主,原非嘴角一扯,毫不留情地一腳將淑妃揣進了水裡。然後他也跳了進去,隻不過是奔著他家公主去了。
淑妃的婢女驚叫聲引來禁軍,撲通撲通好幾個人下了水,這才將許靜儀撈起來。
方霖在水裡劃著,拖拽著她的漂浮的身體。季時卿不知道吞了多少水,已經昏死過去,臉色白得嚇人。方霖將她送到岸邊,原非麻利地先爬上去,方霖拖著,他拽著將公主拖上岸。
方霖上來將她抱入懷裡:“卿卿,卿卿。”
“公主!”
季時卿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焦急地朝原非吩咐:“快請太醫去芳華宮。”
原非一身狼狽,嚇得眼都紅了,從地上躥起來飛奔去太醫署。
方霖抹去她臉上的水。她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兒,此時更加明顯,方霖心頭怒火中燒。
季時卿吐出兩口水,終於睜開了眼。見到方霖的臉,她猝不及防地哭出來:“阿霖,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