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書一下子從椅子上跌下來,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皇上息怒,犬子絕不是有意惹怒公主。公主和謝五公子氣盛,險些把老臣的兒子打死了啊。”
“不是有意?王卿倒是說的對。”
王尚書鬆了一口氣,卻又聽到皇帝不緊不慢的聲音,嚇出一聲冷汗。
“他是羞辱了豫侯。豫侯為兩國邦交而來,他如此當眾羞辱,是打晉國的臉,意圖挑起兩國紛爭。”末了,皇帝咬牙切齒地感歎說,“王尚書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兒子。”
“老臣不敢,老臣惶恐!”他頻頻叩首。
皇帝的聲音威嚴起來:“傳旨,王展不敬公主,侮辱皇室,破壞兩國邦交,杖責八十,工部尚書王中教子不嚴,罰奉一年,遷禮部右侍郎。”
“皇上,請皇上恕罪!”
平樂公主與王家公子打了一架又病了,王展被打了三十板子,差點兒沒挺過來。
傅南笙第二天一早就到公主府探望。
屋子裡是淡淡的藥香,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平樂公主斜靠在貴妃榻上,神色懨懨地擺弄手裡的珠子,絲綢軟被上橫臥著一把匕首。
豫侯進門朝她拱手一禮:“公主玉體安康。”
平樂抬頭,看見他便笑:“你和我還客氣什麼。”
豫侯挑眼看她,此時她這副溫軟的樣子與昨日馬球場旁判若兩人。
“你來看我嗎?”她的眼裡細碎的期待如星芒,叫人不忍心駁斥她的心願。
傅南笙頷首:“昨日的事皆因我而起,叫公主傷神了。”
平樂下了貴妃榻,赤足落地,緩緩走向他。
“隻要有我在,今後沒人敢欺負你。”
他不敢信她的話,怕踏錯一步是萬丈懸崖、粉身碎骨。可他的心分明在叫囂著陌生的律動。
被保護、被心疼,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那個在深宮裡破衣爛衫收緊折辱的小男孩兒好像終於在陰霾的冬日尋到一束陽光。
伸手怕灼熱,抬眼怕刺傷。卻又那麼小心翼翼地渴望靠近。
“為什麼?”他問。就如同在心裡一次次問自己。
平樂低頭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腳丫,然後一腳一步踩上他乾淨的靴子,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
傅南笙下意識攬住她的腰肢。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仰麵笑,像小孩子的笑臉,“我喜歡你就護著你,若有一日不喜歡了,也會棄了你。”
傅南笙心頭一顫,他攔腰將公主抱起來,放回貴妃榻上。公主勾著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看著他,像隻妖精。
五月初,大軍班師回朝。
原非手裡調著一碗芝麻糊,猶豫著問:“公主不去長亭等世子爺嗎?”
季時卿望著窗外枝頭的喜鵲,懨懨地說:“那個地方,已經不屬於我了。”
原非沉默。
上午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過了晌午卻下起大雨。雨打芭蕉,初夏的燥熱散在涼薄的雨幕中。季時卿倚著門框發呆,直到管家進來通報:“方世子來了。”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方雁歸已經走進院子。
少年冒雨而來,還穿著鎧甲軍裝,腰攜佩劍,既沒有穿蓑衣戴鬥笠,也不打傘。
季時卿有些急,隨手拿起門邊的傘便跑了出去。
方霖停下腳步,看著她跑過來,地上的水打濕了她的裙擺。
季時卿最討厭這樣的雨,討厭弄臟自己喜愛的衣裙。
可還是和以前一樣,因為麵前站的是自己,她從來都是義無反顧的。
這次究竟有什麼不一樣呢?
季時卿停在他麵前,將傘舉過他的頭頂,明媚的眼睛嗔怪地瞪他:“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也不打傘。”
雨水從方霖的發絲中鑽出來,順著額頭流下臉頰,最後彙在下巴滴落到地上。
她有些生氣,卻還是掏出手帕擦他臉上的雨水。
“原非,給師兄拿乾淨的衣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