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自北歸 雁自北歸,卻再無棲身之所。……(2 / 2)

渡情 長不辭 3438 字 11個月前

方霖在她的一聲稱呼裡回不過神,癡癡地問:“你方才稱我做什麼?”

季時卿的手險些握不住傘。她沉鬱片刻,揚起明媚的笑臉朝他說:“師兄啊。”

方霖嗤笑一聲,又傷又痛:“你自拜入師門,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我。”

她鼻尖一酸,縮起肩膀,低下頭扯開話題:“你淋了雨,進來喝杯薑茶,換上衣服,彆染了風寒。”

方霖拉住她的手,低頭看到自己全身濕透,不想將她也弄濕,於是鬆了手退開兩步。

季時卿縮了縮手指,清了清嗓子掩住那絲哽咽:“先進來吧。”

方霖到側殿換了乾淨的衣服,又喝了熱薑茶,全身暖了起來,這才自回廊走回花廳。

季時卿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膝,眼睛出神地盯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霖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停住了腳步。

她隻有心情很不好的時候,才會這樣一個人坐著,要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正正好好放在圈椅裡,才會有安全感。

方霖的鼻子一酸,深吸了一口氣,邁進屋子。

季時卿抬頭看見他,從椅子上跑下來,又恍然在他麵前停住,隻是朝他笑,琢磨半天才吐出幾個字:“恭喜你得勝歸來。”

方霖全然沒有這個心思和她客套,他們之間本也不需要這些客套。

方霖看著她的笑臉,開口問:“你要嫁給晉豫侯?”

“你這麼快就知道了。”季時卿垂下頭。

“回京前,阿徹已經寫信給我了。”方霖盯著她,要把她的顱頂盯一個窟窿,“為什麼要嫁他?”

那一句喜歡繞在舌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若不願我這便入宮向皇上求情。”方霖急切地看著她,雙手握上她的肩膀,“卿卿,隻要你不願意,皇上不會逼你的。”

“皇兄自然不會逼我。”方霖隻見她笑起來,眼中儘是陌生,“阿徹沒告訴你嗎?是我親自求的婚事。我喜歡他,所以要嫁給他。”

方霖的手自她肩上滑落,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突然又抬起頭看著她急急否定:“這不可能!”

“師兄,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雪頂銀峰,還有很甜的西瓜和桃子。你快嘗嘗。”她轉過頭去招呼。

“季時卿!”方霖喝了一聲,一雙眼睛似乎要將她穿透。

季時卿轉過頭來安靜地看著他,他的眼裡有這世間最璀璨的星光,有江河湖海、壯麗山河。而如今這一切,被痛苦摧毀,隻留下無儘的哀痛與悲傷。

她彆過頭去。她沒那麼好的定力,怕多看一眼自己會哭出來,會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撫平他的傷痛,從此與他山高海闊。

“卿卿,我以為你一直明白。”方霖的眼睛漸漸濕潤,眼尾泛紅,“今年父親調防回京,本該談及你我的婚事。我以為……你一直都明白。”

季時卿深吸了一口氣。方霖猛地上前一步將她抱入懷裡,聲聲悲切:“我喜歡你。從你入府到現在,整整十年。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暗暗期待與你白頭偕老,可當我知道,我便已深陷其中,抽不出身,放不了手……也從不想放手。”

洶湧的悲痛如門外的雨,滂沱而至。原來已經十年了。他的懷抱乾燥溫暖,帶著淡淡的清荷香。

這是他最喜歡的香,所以備在府裡的衣服都熏清荷香。衣服的款式按他的喜好,熏香也按他的喜好。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親密至此。

“師兄,你這樣好,是豐神俊朗、赫赫威名的少將軍。可我卻惡名昭著、聲名狼藉,是我配不上你。”平樂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逼回去,輕輕推開他,“師兄,這些年多謝你的照顧,卿卿無以為報。他日你覓得佳人,我定送你大禮以賀。”

方霖絕望而憤怒地看著她,她句句溫柔,卻字字絕情。他拿起桌上的劍,怒氣衝衝地走了。

季時卿看著他走入雨幕,心口忽然發痛,像是硬生生被撕裂一般。原非見她神色,微微歎息:“公主,你與世子爺本是兩情相悅……”

“住口!”季時卿斥喝一聲,聲音撕裂,嚇到了原非。不知她一聲怒喝,是斥他,還是斥自己。

她慍怒的神色轉做悲傷,倚著門框跌跪在地,迎著風雨號啕大哭。

入了夜,雨下得更大了。

皇帝披著外衣站在門前,看著潑天雨幕。

皇後與他是少年夫妻,知他有心事,溫柔地攬住他的手臂,輕輕倚在他的肩頭。

“皇上在想什麼?”

“朕想,是等不來方霖了。”

皇後歎息一聲:“聽說方世子回府便病了,張太醫已經去看過,說是淋了雨有些風寒。”

皇帝拍拍她的手回過身挽著她走進屋。

“他這是心病。是朕誤了他和卿兒。”

“皇上,卿兒能懂您的一片心,方世子也會懂的。”

“可終歸,朕負了父皇的囑托,也有愧方家。”